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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忙年,跟公子们自然不相干。莫不如说,大人们应酬更多,拘着孩子的时候就少,王琰他们反而更闲了些。
这一日天色晴好,难得的是没有风。
王琰种的水仙花也开了,莹白花瓣,鹅黄蕊盏,甜香四溢。十分悦目。
更重要的是――王琰想过个安稳年。卫琅总没动静,他心里挂着,不上不下的很难受。
所以他就借了个由头,给三个人下了帖子,说是上回谢涟请他们赏雪烤肉,也该他还宴了。就选了这么个小日子,请他们来看水仙,吃点心。点心自然还是他阿姊精心烤制的。
――王琰已经想明白了,与其这么遍地撒网的等着卫琅不知从何而来的阴谋,还不如引狼入室,关门放狗。
至少这样一来,作案时间和地点是他能掌握的,剩下的就是跟卫琅见招拆招了。
谢涟他们很赏脸,一大早便齐聚一堂。司马煜最积极。他跟卫琅谢涟不一样,没有“世交”的便利,不是王家坐上常客。
太子的身份在,他光明正大来势必兴师动众。偷偷摸摸来――王家家丁又不认识他!上一次他还是翻墙进来的。进来就被家丁发现,做贼似的被追赶喊打。太艰难了。
所以这次能拿着帖子进来,司马煜做了万全的准备。将太子宫上下搜刮了一统,所有女孩子可能喜欢的东西,都打包带了进来。
他想着,都是在一个院子里,总归有机会见阿狸一眼的。
可惜他打错算盘了。
王琰根本就没让他们进内院,只将他们请进自己的书房。
――王家是三进三出的庭院。自南入门,最前面一进是外厅。王家势盛,王坦又是将军府长史,庶务最忙,便是在家里也常有公务往来,外厅便用于接待这些人。
中间一进便是正堂,正堂正北六间房是正厅,王坦夫妻住这边。东边隔出一个院子,院子里多种青竹,青竹环伺着洗墨池,环境清幽,是少年郎们读书习字的地方。西边也隔出一处院子,多种红枫槭树,是客房。
再往里一进便是内闺,住着老太太、家中女公子们,并几个年少的公子。
因此司马煜进了东厢院子,望着后面一道锁得紧紧的角门,心情一面低落着,一面雀跃着――这回可只隔了一道墙啊。
他望了谢涟一眼,谢涟正在看王琰屋子里挂着的字,模样十分的淡泊寡欲。
――他当然“寡欲”。反正他想见阿狸容易得很。不管是来拜见王家的姑婆,还是让七妹帮忙请阿狸去做客,都不过是兴之所至。
谁让他们是世交呢?谁让他近水楼台呢?谁让王谢是官配呢?
他才用不着走歪门邪道。
谢涟知道司马煜在暗恨。虽然这么想不厚道,但不可否认,谢涟此刻心情很好。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手足要夺你衣服时,虽不至于真砍他一刀,但心里总归是有这种冲动的。
谢涟一面观摩着王琰墙上的画,一面就想到阿狸送去的书帖那笔很拿得出手的字。
人说字如其人。阿狸为人娇憨可亲,那笔字却锦绣风流。想心里也有一段高山流水,也有一笔回风流雪。这样的姑娘是不俗的。做女儿时是闺秀,出了嫁便是嘉妇,该能与他情投意合,举案齐眉。
谢涟父亲早逝,一直跟在叔父身旁长大。虽叔父待他就如亲生,因他资质过人,有时比亲生还要看重,但谢涟心里却分得清。叔父是叔父,父亲是父亲。
他阿爹只留下一子一女。日后光耀门楣,传承香火,只能靠他一人。男子必要成家、立业,而后才可独立于世。
他第一次见阿狸时,就已经明白了这些。他也知道,他阿姊对阿狸说“留下给我家当媳妇儿”时,固然调侃,却也不是一句笑话。
只是――
谢涟眼角余光瞄道司马煜,也略略有些心烦。
这个年纪、这般性情的少年,心里都憋着一股劲。不论什么东西,不论什么人,有人争抢时,都必得光明正大的赢取了,才是自己的。
王琰没开窍,当然不明白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他一腔心思都用来盯着卫琅了。
卫琅摸摸砚台,他就想――难道他要直接写信喊我阿姊出来?
卫琅翻翻书,他又想――不会在书里夹了什么了吧?
卫琅拨弄水仙花,他又想――喂!太子虽然不靠谱,好歹他那把樱草花是亲自带来的!
卫琅终于露出了百无聊赖的姿态,王琰才想他不会想麻痹我的戒心吧,就听卫琅抱怨,“不是请我们吃点心吗?”
王琰扑地。
仆人们端上点心来。十六盘,盘盘不同,各自摆成精巧的花样。大的只有四块,小的密密叠满盘。热的暄软甜香,凉的酥皮薄脆。白如玉,金黄如麦,浅碧如叶……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又有些不忍心吃。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世家饮食上一贯穷工极巧,日费万钱仍觉得无处下箸的都有。这么多样点心却是头一回见。
卫琅都忍不住说:“我怎么就没这么个阿姊。”
这话说得很辛酸――小时候被阿姊们抢着梳妆抹胭脂的遭遇,实在太惨烈了。耳濡目染,直到如今,他穿戴女装、涂脂抹粉依旧手到擒来,毫无生疏。
对着这三个人惊叹的模样,王琰很想保持淡定谦虚,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小得意。
从盘子里夹起一样给卫琅,“尝尝看,这个是我阿姊拿手的。”
正说着,便见司马煜和谢涟同时抬起了头。目光追远。
王琰下意识跟着望出去,便见他阿姊带着个清秀水灵的小丫头,从角门那边过来。正说笑着往主院儿里去。
司马煜迅速起身。
谢涟拨弄着筷子,看似无意,却恰到好处的问道:“下棋吗?”
司马煜强停住了脚步――他不想认输,然而等一盘棋下完,人早不知道哪儿去了。
就说:“射箭吧,十二支。”
谢涟点头起身。
王琰再一次纠结了――他很想去看司马煜和谢涟比试,但是没人看着卫琅这货,真的没问题吗?
卫琅对此恍若未觉,正十分感动的吃着点心。见谢涟和司马煜双双出门,王琰身子朝外,眼睛却死盯着他的模样,就了然一笑,“放心,我不乱跑。”他夹了块点心给王琰看,很满足的塞进嘴里――意思是,他忙得很。
王琰放心了。
他放心的太早了!
三个人出了门,卫琅探头出去确认一番,回头就将自己带来的画眉从笼子里掏了出来,拿钓线绑好。
――他是说不出去,可没说不干旁的。
阿狸正带着左佳思一路往正院里去。
――虽然下定决心不与左佳思相见,但当左佳思主动来找她时,阿狸却无法拒绝。
她知道以左佳思的性情,轻易不会求人。她肯主动上门,一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她得帮她。
――人都是记吃不记打的,尤其是她死了而你还活着时。尤其是你曾经很喜欢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