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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小声些!”
嗡嗡嗡嗡的声音,各自议论。但无论如何,当初由童贯在明面上推动的连金伐辽提议,此时已然度过了最初的阶段,进入细节商议的环节。
真正的伏笔或许在七年前的黑水之盟就已经定下,特别是在四年前,辽国天祚帝亲率七十万大军伐金,结果被完颜阿骨打两万战士几乎全歼于护步达冈之后,连金抗辽的呼声在国内就一直高涨。虽然也有一部分人认为武朝不应当参与此次战争,或者该连辽抗金,例如西北名将种师道。
或者枢密院执政邓洵武也曾为此进言,大意是:“什么‘兼弱攻昧’,我看正应该扶弱抑强。如今国家兵势不振,财力匮乏,民力凋敝,这局面人人皆知,但无人敢言。我不明白:与强金为邻,难道好于与弱辽为邻?”高丽国王则偷偷捎话说:“辽为兄弟之国,存之可以安边;金为虎狼之国,不可交也!”
当然,在如今,保持这种观念的也只是小众了。自石敬瑭丢失燕云十六州以来已有两百余年,能够收回燕云,这样的诱惑是哪个皇帝都抗拒不了的。
尽管如今察觉到危机的辽人也开始向武朝求助,甚至愿意以取消岁币为条件央求武朝与之联手抗金。但从几年前开始,武朝便一直派人自海路与金人联系,往返几次,这一次金人派来几名使节,终于有了相对确切的答复,接下来也便是这边商议好谈判条件,随后派人过去,大抵已经进入正式谈妥的环节。
这次过来的金国使节只是表达了点头的意向,没有一条条商议拍板的权力,这边商议好之后,还是得派人去金国,亲自与完颜打骨打面谈。此时众人还在皇城之中商议,位于御街附近的一家酒楼上,两名金国使节团中的人员此时正在喝酒,其中一名是看来大概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另一名则仅有二十来岁,身上都有着女真人的那种剽悍之气,只是中年人望着外面热闹街道的目光有些复杂。他们两人看来只是使节团中的随行之人,没什么地位,这时也未跟着进宫,但此时对话之间,意味却颇不寻常。
“谷神大人此次既来,为何不干脆现身,早日签了那约定。如此一来,武朝挥军北上,那些契丹狗必然左支右拙,我们这边,也好减些负担。”
如果是真正通晓金国情况的人过来听见这称呼,大概会被“谷神”二字给吓到。欢都之子谷神,又名完颜希尹,乃是完颜阿骨打身边最重要的谋士之人,此人从阿骨打起兵反辽以来,诸多大事都有他的参与,不仅军略极强,而且也是女真有名的文士。早几年阿骨打称帝,认为女真没有自己的文字,让他造一套女真文字,他仿照汉人楷书在去年将这套文字造了出来,如今已经开始推行金国境内,此时他望着外面的灯火,却是摇了摇头。
“虽然我等在起兵之初就考虑过武朝的援手,但这事乃是武朝首先提出,既是武朝有求于我等,我等自然不能表现得太过迫切。我此来中原,只为看看这武朝繁华、东京风貌……这时所见,已然不虚此行了。你看这东京景象,辽国五京与之相比,仍然大有不如啊。”
“没里野倒觉得太过奢靡,软绵绵的没半点剽悍之气。谷神大人,其实此次跟随过来的队伍中有些人说,这武朝,除了奢靡之外,其余实在无甚可取之处,他们被辽人欺压百年,毫无建树,我们便算与之结盟,怕也没什么大的益处,虽然也可吸引些许视线,但实在可有可无,便没有他们,我女真将士也可拿下辽国,此时平白被他们分一杯羹去而已……”
“勿要自大。”那完颜希尹皱了皱眉,“武朝居中原之地,地大物博,我女真还未出现之前,汉人便在这里生息千年,他们这些年虽然看来被辽人欺压,可若真是积弱到那种程度,辽人岂不早吞并了他们?哪里还能由得他们发展至此等程度?”
他摇了摇头,其实目光之中,也有些不确定的成分:“我这几年造字,专研汉人文化,越是深研,越是敬佩其底蕴之深不可测。没里野,便是陛下、二国政大人,说起武朝之时,也是心存敬畏,中原之国,不可小觑。一旦我等联手攻下辽国,彼此接壤,便可能成为敌人,对于你的敌人,岂能心怀轻视?”
他说完这些,目光再度投向外面的繁华夜景。名叫没里野的年轻人低头沉思着,若是旁人怕是怎样说也不能改变他的认知想法,但眼前的谷神大人不同,他不光有着过人的武勇,军略、智慧也是超群,他说的话,必然都是有道理的。
如此想着,没里野将目光同样投向了外面,开始思考起这些汉人到底有多厉害来。
或许有一天……能在战场上见到。
他如此想着。
属于开封的这个夜晚,多年之后,或许会被人记起,在史书上占有一席之地。当然,这也只是接下来许多年中发生的诸多事情的一个小小插曲,人们此时都在做着他们认为正确的事情。
方腊以及一些义军在武朝东南的造反影响开始广泛波及出去了,名将童贯在提倡联金伐辽的同时考虑着先以雷霆之势将这些泥腿子平定然后挥军北上,皇帝等着收复燕云,还我河山,然后再慢慢的励精图治,此时身处汴梁的完颜希尹,身处抗辽前线的完颜阿骨打,都在考虑着武朝北伐会产生的助力以及今后的局势,女真的人口、军队都太少了,如果拿下辽国之后,他们要怎样才能维持住与武朝的平衡,让自己接下来不至于被武朝吞噬……
当然,这些事情宁毅一件都不知道。
他正在睡觉,到得早上起了床,看暴雨已经停了,便是照例的跑步。跑步途中按照路红提教的呼吸方法练习内功,一路去到聂云竹的小楼前,喝杯茶,说说话。毕竟也是几日未见了,稍稍的寒暄,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聂云竹考虑着如何跟他说起自己已经跟可能变成自己义父的秦老见过面的事情,宁毅拿起茶壶给自己倒水的时候,一只拿着茶杯的手也从后方递了过来。
“呐,也给我一杯吧。”
女子的手,白皙而小巧,宁毅微微愣了愣,给那杯中倒上了,随后回头看看,穿着一身似乎是属于聂云竹的衣裙的女子坐在后方两级的台阶上,举起茶杯呼呼呼地吹了几下,慢慢地喝下去。
两人应该是已经认识的了,聂云竹回头微微讶然地开口,但一时间不知道有没有必要介绍,片刻,元锦儿将茶杯放下,咂了咂嘴,发现宁毅还在看她,嘴巴一努,瞪着眼睛,身子朝后仰了仰:“一直看着我干嘛!”
“哦。”宁毅眨着眼睛,点点头,随后转过脸去喝茶,不再看她,过得片刻才又耸了耸肩,“昨天看见一个女人从河里爬上来,又下大雨,全身湿透了,咳,很透的那种……应该不是你。”
那语气淡然无事。元锦儿瞬间瞪圆了眼睛,聂云竹微微“嗯?”了一声,扭头看看她,对于元锦儿进门的那副情景她还是记得的,后来拉着她去洗澡她已经睡着了,为了不让她染了风寒,还是自己脱掉锦儿衣服后为她擦拭的身子。
元锦儿此时眨着眼睛与聂云竹望了两眼:“当然不是我啦!”随后一拉裙摆,起身跑掉了,聂云竹比她稍高一点,裙摆也稍长,跑到里面时啊的一下,差点摔倒。
聂云竹没好气地笑了笑,扭头再看宁毅,宁毅还是淡然喝茶的神态,然后瞥她一眼……又瞥她一眼……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她都说不是她了!”
“……登徒子。”
聂云竹拿起茶杯,将脸别过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