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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防这天降横祸引起军心动荡,龚壮退出宴厅的第一件事就是封锁了院子,除了遣三两心腹将帅出去镇住全军,参与宴席的所有人都不允踏出院子一步。
厅门大开,一众蜀国文武拥挤在厅门一丈之距,无不咬牙切齿,恨不能生撕了那对突然发难的一主一随。而熊不让一夫当关矗立门槛外,他一人便如同一座人墙隔开了宴厅内外,面前人群怒火滔天,他却岿然不动,眼中仿佛空无一物,连眼皮都不带眨一眨的。
龚壮目光穿过熊不让庞硕的身躯,可以看见厅内的司马白已经放下了长刀,正擎着酒壶与自家主公不知在说着什么。
形势看样子一时半会的应该还算稳定,但只看李势如坐针毡面如死灰,就知道那司马白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
事已至此,再是懊悔也无用了,龚壮渐渐恢复了冷静,并在最短的时间内理出了一个头绪。
当下最要紧的事情有两个,一为攻,就是尽快探出司马白的底线,二为守,则是不能让司马白探出自家的底线。
龚壮一边张望厅内形势,一边飞速的盘算起来。
让出江陵猇亭,退兵白帝城?
这是司马白最渴望的,却也是蜀军绝不可能答应的。
保江陵不失,这是己方的底线!
在这一点上,龚壮完全可以替其真正的东翁李寿做决定。他甚至可以笃定,就算李寿自己在这里,也绝不会答应的。李氏一族怎会放弃渴盼已久的江陵,尤其是在黄石滩一战付出如此惨痛代价的情况下!另一方面,国主却并不缺儿子,死了一个储君再立一个就是了。
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果司马白现在一刀杀了李势,形势反而一了百了。接下来无非把司马白碎尸万段为储君报仇便是了,然后再于眼前一众文武中挑一帮替罪羊出来陪葬谢罪。不过要出来谢罪的人,第一个跑不掉的就是谋臣之首,他龚壮自己。
杀人对于司马白来说百害而无一利,不过对于李汉社稷来讲,这其实还真是最好的结果。
是了,救回李势自然是己方当务之急,可保住李势性命却并非己方底线,相反,让李势活着却恰恰是司马白身为劫犯的底线!
两方的底线豁然明朗,下面该思索的就是如何进攻。
司马白既然有备而来,肯定是提前思虑周详了,现在无疑掌握着主动。
他究竟想拿人质换什么呢?而什么东西又是己方可以大大方方给他的呢?
龚壮不得不承认,司马白的心思犹如天马行空,旁人根本无从揣测,更不敢妄猜。如何才能在这场与司马白的较量中挽回形势,自负智计无双的龚壮,其实一筹莫展。
他心里憋极了一股烦躁,明知司马白是最不可能伤害李势性命的人,偏偏还得任由那厮拿着李势性命做要挟。
隔门望着李势那惨白的脸色,他不禁满嘴苦涩头皮发麻。
做人质的但凡硬气一点,形势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龚壮是多么希望李势此刻能直起腰板叱骂一句你司马白有种就砍了某!
刀架脖子又如何?司马小儿真敢砍么?
可这话也只能李势自己说,难道让做臣子的去说?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放言你司马白有种杀他试试?
显然,这个颇有明君器度的太子到底是缺了生死历练,难免有些外强中干,性子实是太懦了。
正如一头绵羊遇到了一个屠夫,其间凶险可想而知,万一屠夫一会送根手指出来,一会送只耳朵出来,那绵羊怎能撑的住?这些做臣子的又怎能眼睁睁耗着!
现在最理想的发展,便是司马白尽快的划出道来,除了退出江陵,其他的都得捏鼻子认了。
但是厅内的情况,其实并不是龚壮所想的那么凶险,甚至还蛮能算上感人肺腑。
司马白左一句遇到难处了,右一句迫不得已,诉一声苦押一口酒,只看他面容凄凉,哪里有一丁点劫匪的穷凶极恶?
知己至亲之间掏心窝子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想要什么,就开个条件吧。”李势眼神空洞,从被劫持就一直沉默不言,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他心气极高,孰料今日一招失算落下这等奇耻大辱,现在万般心思只有一个,就是尽早揭过这番噩遇。从今往后谁敢在他面前提起一句今日之事,他非活剐了那长舌之人不可!
“我爹是不管我死活的,倒不知道你爹疼不疼你?”司马白自顾提壶喝酒,却是答非所问。
李势闻言一怔,心里怒极,这是什么当口,你还真要叙起人伦亲情么?
但他难免也随着司马白所问寻思起来。
要说李寿还是很信重他这个儿子的,早早的就立了他做世子,称帝后又毫不犹豫的立他做了太子,可是帝王家里的父子亲情到底能称出几斤几两呢?遍数古往今来历朝历代,也未必有人能掂量清楚吧。
“我爹和我娘最疼的是阿虞。”李势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
“哦?”司马白挑了挑眉头,颇是同情道,“只看你爹干的那些事,那也叫心疼儿女的话,对你恐怕就更不堪了,又会舍得用什么来赎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