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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莫璃对那艘船更加注意,莫名地,她心里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般,然而这一路上却风平浪静,天空连片乌云都没有吹来。但随着船越来越近虞山,她的心头焦躁的感觉却是越来越重,于是那天下午,她便将丝行里一位叫刘真的小管事找来。
刘真是她当初进丝行时,从低下培植起来的自己的亲信。这年轻人原本就只是丝行里一个跑腿的,因嘴巴不够利索,额上又带着个刀疤,而且穷得响叮当,所以即便在丝行里当了六七年的差,也仅是个小打杂的。然而莫璃一开始就看中了他有一身好水性,而且会南边多个地方的方言,后来又知道他自小就跟着他那斥候老爹在军中混过,杂七杂八地学了些不入流的本事。因此这些年他虽一直就是个小打杂的,但对丝行内的关系却都了然于心,故而莫璃进丝行没多久,就将刘真给提到自己身边做了左右手。
“马上就到虞山钞关了,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莫东家请吩咐。”
莫璃往外看了一会,然后才低声道了几句。事情吩咐得有些奇怪,但刘真没多问,直到完全明白莫璃的意思后,他才认真点了点头,然后便退出去了。
江面上浮满碎金的时候,船终于在虞山钞关口靠岸了,莫璃原想如之前一般,也下去走走。却不想才一出来,就被通知除了下去缴船税盖印章的人外,余的人不得下船。莫璃原还不敢确定自己的行程能不能跟阿圣碰上,如今一听到钞关的人这样强硬得没有任何理由的要求,心头顿起一阵猛跳,然后赶紧往前方不远处那座沐着金光的山那头看去。
虞山并不高,才六十丈许,名为山,但实际上只是个大土丘,因大昭开国皇帝的英灵曾沉睡于此,所以后人才以山为名。即便后来皇陵并未在此修建,不过开国皇帝的后人却在这山上修了座祭坛,每年这里都会有固定的祭祀仪式,那些个时间,这附近的官员都清楚,因此能早早准备得妥妥当当的。只是当出现规律之外的事情时,所有官员都有些发懵,比如眼下,这皇帝老爷子好好的皇宫不待,竟一个兴起,就跑到这边来了,而且还不许这地方的人兴师动众,更不许人通知这地方的父母官。
就是虞山钞关口的官员们,也只有上面那几位心里知道这个事,偏这个时候,他们这的兵统共也就三十来个,寒酸得可以。
莫璃站在船头的甲板上,眼睛盯着前方好一会后,再观察了一下这钞关口周围,发现这里明显不如上一个钞关口热闹,船只稀稀落落的就那么几艘,岸上的人也少得可怜,于是她心里更加笃定阿圣他们已经到这了。
他此时应该就在前面,离她不足五里,莫璃放在栏杆上的两手紧了紧,许久,才轻轻吁了口气,然后转过头,此时刘真已随石大山等人一块下船去了。随后她又往关口另一边看了一眼,即瞧着同她一路过来的那艘船也已在岸边停靠,并且很快,那船上也下来几个人。
石大山将船在这停留一晚,除了要盖印章外,还要去县里一趟结算去年的一笔账,算着时间,他估计得明儿早上才得回来。因此他将印章事办妥后,回来交待了一句,并请莫璃和莫古代他劳累一夜,然后就离开了。
“我安排人守夜,你去休息吧。”用过晚饭,莫古便对莫璃道了一句。
莫璃却摇了摇头:“今晚就由我看着吧,五叔到底一把年纪了,而且这两日不是还吐得厉害,加上船一直在江上走,估计这些天都没好好休息过,就趁着今晚正经歇一夜吧,夜里若有什么事,我会叫您的,而且我这还有红豆陪着。”
莫古确实觉得自己这些天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见莫璃都这么说了,而且守夜其实就是安排船员轮流看着罢了,倒不必负责的人时刻亲力亲为。因此也不推辞,说了几句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夜幕降下,岸上亮起灯火,只是不知是往常就这样,还是就今夜比较特别。人影稀落的岸上,那点星火看起来有些过于单薄了。莫璃默默看了一会儿后,就抬眼望前方望去,便见虞山那边,此时竟也有火光穿透浓暗的夜幕,模糊地照到她眼里。
而同他们停靠在一起的那艘船,看样子也打算在这停一晚。
只是当她这里船头和船尾都亮起风灯的时候,那边却什么动静都没有,只船舱内透出些许稀薄的灯光,让人知道船上有主。
“姑娘,要不先您睡一会儿吧,刘真回来了我再喊您起来。”已经快子时了,江面上寒气重,莫璃已进了船舱,却并未睡下,红豆担心她一会顶不住困,就劝了一句。
然而,这才说着呢,就听到门外传来叩叩叩的三声轻响,莫璃即朝红豆使了个眼色,门打开后,果真是刘真回来了。
今夜无风,江流较之往日平静许多,除了岸上那钞关衙门口还立着几位守夜的士兵外,视线能看得到的地方都是空荡荡的一片。靠在岸边的数艘商船也沉默得如睡着了一般,只有挂在船头的风灯在轻轻晃动。
桌上的烛火爆了一下,莫璃听完刘真打听回来的消息后,怔了半响,然后才开口:“你确定他们真是月氏国的人?是军人,不是商人?”
刘真点头:“东家,我自小就是在南放边境那的军营里长大,对月氏国人的一些习惯和口音很熟悉,对有过训练的军人就更不会陌生。我自小就跟那种人打交道,不会认错,那几个商人绝对是假扮的。”
莫璃一时间觉得脑子有些乱,有什么在心里盘旋,却一时理不出头绪,军人,商人,月氏国,战事,虞山……她看着跳动的烛火,不知过了多久,脸色忽然大变,眼里也跟着现出骇然之色,她终于想起那当年韩四道到底对她说过什么事了。
就是这个地方,就是这个时间,月氏国的刺客潜入大昭,血染虞山,过后朝中卷起一场巨大的风波,牵连者无数,入狱流放斩首……上面权力的变更,连带着下面的买卖也跟着受到影响。只不过当时关于虞山的事,似乎被特意压下了,知道的人并不多,就是韩四道也只是无意中跟她提了几句罢了,过后再没说过。
难怪之前听到月氏国和虞山这两名的时候,她心里会生出那样的不安。
可这个事……这个事该怎么办?!
莫璃握了握手心,却发觉自个手掌不知何时已经冒出一层汗,阿圣就在那山上,此事若真,那他定也是凶多吉少,就算能逃过一劫,那万一被罪责……天子一怒,谁知道会有多少无辜会被牵连!
见莫璃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红豆就担心地问了一句:“姑娘,怎么了?”
莫璃僵硬的抬起脸,却一时间依旧说不出话来,茫然和恐慌令她犹疑不决。直到她忽然想起之前做的那两个梦,想起他胸口被利箭直穿而过,想起他身上那汩汩流出的鲜血,呼吸一窒后,她终于拿定了注意。
片刻的低语,刘真面上立即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一旁的红豆也觉得双腿一软,差点没一屁股坐下去。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动作了没有,总归我先拖住这边,你帮我去送消息。”莫璃说到这,就看着他道,“就几里的路,你到了那边后,无论如何要想法子找到阿圣,将这边的事和我的话告诉他!”
刘真面色凝重,思索了片刻就点头转身,只是将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却忽然想起一事,即回过头道:“东家,十五爷可能还不认得我。”莫璃将他提拔到身边,也就这小半年的事,不说阿圣不认得他,就是他也不认得阿圣。更何况眼下那地方可不好潜进去的,万一被人发现,他须得有个凭证才行。
莫璃一怔,迟疑了一下就转过身,将一直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那颗狼牙给解下来。拿在手里看了一眼,然后咬了咬牙,就递给刘真道:“你见到他后,把这个交给他。”
……
莫古才刚刚入睡,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震动给惊醒,却还不及他弄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跟着又一个比刚刚更大的撞击袭来,要不是他及时抓住旁边的桌子,怕是直接从床上滚下去。
出什么事了?他甚至顾不上将旁边的外衣披上,就赶紧下地往外跑去。
一开门,却发现好些人也跟他一样,一脸不解地从房间里出来,就在一个个都茫然的时候,不知谁在一边忽然一句接着一句呼喝了起来。
“是船尾那儿出的事。”
“旁边那艘船将咱的船给撞了!”
“快快,大家快过去,要打起来了,咱东家正带着人跟他们理论呢,大家伙赶紧起来,那些家伙撞了咱的船,还要打人啊!”
这一下,再怎么迷糊的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怔了一怔后,即掳着胳膊往船尾冲去。
莫古还没跑到船尾,就瞧着那边灯火通明,并着无数吵杂喝怒声搅浑在一起,火药味十足。
船尾这儿所有风灯都点了起来,同时那十几个由莫家安排上船的伙计,此时差不多有一半人正满腔怒火地要冲到对方船上理论去。另一半人手里则各举着一个熊熊燃烧的火把,怒气冲冲地扯着大嗓门一句接着一句用力声援。
而对方那边却明显没有这样的仗势,他们只五六个人守在甲板上,一边拦住别人,一边开口指责是莫璃这边疯狗咬人,他们才是被撞的一方。只是对方那才五六个人的声音,跟这十来个二十个汉子的大嗓门比起来,显得实在太弱了,并且莫璃这边眼下还有人在继续增援中。
莫古呆站着听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找莫璃,只是他刚要过去,岸上两名衙役就已打着呵欠,一脸不耐烦地走过来,朝这吼了一声:“吵什么吵!”
莫璃马上往旁使用了个眼色,随即就有人跑过去大声告状,并拉着那衙役去看一看他们船尾被撞坏的地方。就在莫璃也要跟着过去的时候,莫古总算找到她这边:“怎么回事?怎么会撞上?这大半夜,船都停得好好的怎么会撞上?”
“五叔,您可算起来了。”莫璃一瞧着莫古,即指着船尾处那明显有裂缝的地方道,“你看,这就是他们给撞的!咱们的船停得好好的,他们却忽然给撞上来,我刚刚过来一瞧,心里就直发慌!”
莫古一看那裂痕,脑袋顿时大了,眼下石大山不在船上,而且离开时还特意托付了他们帮忙照看,如今突然出了这事,万一影响到往后的买卖那可就糟了。于是不用莫璃多说,他也顾不上多问,就赶紧往衙役那过去。这事儿就发生在钞关口,须得请官府主持个公道才行,不然眼下双方各有损伤,争执不下的话,事情很难得到妥善解决。
不多会,钞关里的官差就被惊动了,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莫璃这边的群情则跟着越来越激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受了多大的冤屈。
“大人,我们的船停得好好的,里头还载了整一船的匹料呢,他们也不知大半夜的想干什么,竟将我们的船给撞成这样!”
“胡说,大人,是他们含血喷人!”
“什么含血喷人,我们船上那么大一个洞,你没看到啊,当大家都瞎了不成!”
“我们的船不一样也有损伤!”
“谁让你们大半夜不睡觉,使坏撞上我们!”
“是你们撞的我们!”
“是你们!”
“你们!”
“你们!”
……
“够了,一个一个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他们撞了我们的船!”
“是他们撞了我们的船!”
那官差怒了,又是一声爆喝,然后让莫璃这边的人先说。莫古正要上前,莫璃却忽然拉住他,同时给其中一位平日里最能言善道的伙计打了个眼色。大半夜的,那官差哪想跟这事多做纠缠,悄悄收了一边的红包后,便也不去计较这出来说话的人是什么身份,由得他开口就是。
那伙计果真不负莫璃所望,添油加醋地说下来后,对方那边顿时按捺不住了,不等那伙计说完就开口反驳,于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吵。
而莫古这会儿也慢慢冷静了下来,虽说双方都争吵得厉害,但经他观察,即发觉眼下的情况好像是自己这一方在胡搅蛮缠。而且对方那边说出的几个关键的点他也注意到了,比如船初始时停靠的地方,比如船锚原先钉住的位置。他趁着此时还争扯不休的时候,悄悄走开暗暗观察了一下,随后寒着脸将莫璃拉到一旁低声质问:“到底怎么回事?石大山留下的那两位管事也发觉这事不对劲了。”
虽说两船当时距离很近,但是仔细查看的话,还是能看出些眉目的。
莫璃自是明白这个理,她估摸着再过一会儿,对方应该就不会再就此事纠缠下去,如果他们确实心怀不轨的话。因此时的纠缠,对别抱目的的他们来说,不仅是浪费时间,最重要的一点是,会引起官差的特别注意。
“是我让人撞的。”既然莫古都发觉了,莫璃便不再瞒着,眼下得拉着五叔帮她将这一出戏做完了,不然一会儿很难应付官差和石大山的人。
“什么!?”莫古大惊,“你——”
“圣驾就在前面,虞山,那艘船上的商人是月氏国的军人假扮的,我已让人将消息捎过去了。”
莫古本要喝骂的话一下子哽在喉咙中,怔怔地看了莫璃许久,像是不认识她一般。虽自草原一行后,他就知道他这位堂侄女,有时会突然做一些令人胆战心惊的决定,但却怎么也想不到,她竟胆大到这地步。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圣驾的行程是谢大人告知,那边则是我刚刚让刘真去探明的。”
“可眼下你让人撞船是什么意思?”
“五叔还不明白吗,月氏国的人很可能打算行刺,我唯有如此才能拖住他们。”
“你疯了,这事是你能插手的!”
“我没疯,阿圣如今就在那边,我不能不管。”
“阿圣?”莫古一怔,“万一都是你胡猜的,你实在是……这事哪能这样乱来!”
“若真是我猜错了,这船的损伤我全赔,石大山那边我亲自去道歉。”莫璃说到这,就看向争吵那边,接着道,“但若我猜得没错,他们确实心怀不轨的话,那这场事故,咱这边要求的赔偿,他们定都会答应下来,并且不会讨价还价。”
“你……”
莫古还没真正消化这件事,争吵的那边就已有停歇的趋势,如莫璃所说,对方自认倒霉,直接答应赔偿银子,并且真没有讨价还价,大方得像是财神爷下凡一般。莫古闻后大惊,莫璃的心顿时凉下去,竟是真的!
这样的话,到底是这些人还没来得及行动,还是已经有所行动了?为何从刚刚到现在,他们船上也就下来六个人,难道别的人早就已潜入虞山?只是虞山那边怎么也听不到有什么动静传来,还是因为离得太远,所以即便真有什么动静,她这边也听不到?
既然一方都答应赔偿了,那这架自然是再吵不下去,只是莫璃自是不能将此事就这么轻易了结。跟莫古暗示了几句后,就找了石大山身边那两位管事开始估算自个这边到底有多少损失,同时也提议让人也到对方船上看看。理由是既然双方都握手言和了,那相互关心是应该的,只是这个理由却被月氏国的人断然拒绝。
莫璃即往莫古那看了一眼,莫古心头慢慢生出寒意,这若是真的,那简直是捅破天的大事!再看莫璃,却见那丫头已一脸若无其事地同石大山的管事们开始估算损失了。而刚刚匆匆说好,他的任务是要保证将官差留在这,并安排船上的伙计们在船附近查看,借着查看船身还有没有哪损伤了没察觉之事,起到监视对方的作用。
月氏国的人原以为自己这边自认吃亏做出退让后,这窝囊事很快就能平息,却没想事情不仅没有如他们想的那般,而且还变本加厉起来。
十几个明晃晃的火把,十多盏风灯,船上岸上加起来足有四五十人,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全都盯着他们,这算怎么回事,天马上就要亮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莫璃面上虽还是若无其事,但心里紧张得手都要开始发抖了。自确定自己的猜测后,她就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真的能起作用,更不知道刘真是否已见到阿圣了,虞山那边又是什么样的情形……她只盼着,天能快些亮。
一个时辰后,即便莫古极力挽留,官差却还是回去了大半,不过到底给他们留四个衙役在那看着。而莫璃这边的伙计们在寒夜里站了一个多时辰后,上下眼皮也开始打起架来,其实他们都不知道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因东家许了丰厚的报酬,所以刚刚一个一个都演得很是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