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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孤零零站在黑漆漆地庭院中,手仍微微抬着。
嫁衣拂过的触觉仿佛还残留在指尖。
就像初初受到嗜情妖的蛊惑时,看到、触到的那般。
过了许久,岑望缓缓将手收回,平静地抬头,瞳仁暗沉无光,看向仍盘旋于头顶的一团赤光。
赤光处传来几声娇笑,做声的却是粗犷男声“小少年的嫉妒,当真美味又强大”
“上次尝到这样强大的心念,还是二十年前。”
“可惜,待我先去炼化,那二人我便先收着,小少年可要等着人家”
半真半假的幽叹夹杂着嘲讽,便要盘旋着上升。
“想走吗”少年低声呢喃,手中灵剑骤然翻转,冰冷金光沿着剑锋划过。
赤光张狂地笑,娇媚女声道“小少年,束魂符和缚妖网都被我毁了,我本无形,你拿什么阻拦我”
少年精致如玉像的面颊无波无澜,原本萦绕于周身的淡淡灵气骤然大盛,金光刺目,天相骤变。
“你究竟是何人”嗜情妖的嗓音微变,飞身便朝上空飞去。
却在此时,少年手中灵剑乍然冲天,踏风而起。
阴云中钻出数道如柱子般粗壮的闪电,在半空密密麻麻地结成丝网,与金光织成摸不透风的结界,制止了赤光的逃离。
空中响起一声尖叫,下瞬赤光被束缚在狭窄的庭院中,胡乱冲撞着。
“你竟能困住我”赤光吼叫着,“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少年未曾理会,高高束起的发无风自动,结界愈发狭窄。
赤光的声音带了慌乱“你难道不想要他们活命了吗”
“那个男修”
“还有那个穿嫁衣的女人”
少年的灵剑蓦地停顿。
赤光如获至宝地大笑起来“你的欲念竟是因她而起,不是因着你身后那个女人”
它吸食着磅礴的怒与妒,赤光越发盛烈,口中仍不断说着“可是怎么办那个女人今日为别的男人穿上了嫁衣,和别的男人一同进入了我赐予他们的美梦之中。你说,他们这会儿在梦里做什么洞房花烛还是颠龙倒凤”
没等嗜情妖说完,少年的眉心一道血色红线若隐若现,衬的那张脸透着诡谲的绮艳,周身的金光中夹杂着血色光雾,搅动得周身时空都扭曲起来。
下瞬狂风卷着黑云与雷电直直砸向结界。
嗜情妖大骇,忙趁着少年恍惚,操纵着方才吸食的全数欲念抵挡。
一阵刺眼的白光闪过,结界已然破碎,赤光不见了踪迹。
岑望冷寂地站在原处,眉心的红线渐渐隐去。
庭院中的众人纷纷清醒,林清漪也从梦境中醒来,诧异地看着几乎成废墟的庭院,断裂的老槐树,还有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少年,眉眼恍惚了下,走上前“秦道友,发生了何事”
少年手中的
灵剑徐徐消失,神情怔然。
方才有一瞬,他觉得自己的体内多了一股纵肆的魔气。
他好像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
阿姊不是阿姊,他也并非阿望。
有的是左长老叹息“在劫难逃”的面孔,以及一个陌生的女子唤他“小望”。
还有,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伤了阿姊的心。
“秦道友”林清漪再次唤道,“嗜情妖可捉住”说着,她朝他走了几步。
岑望几乎立刻朝一旁避开。
林清漪看着少年隔开的与自己的距离,脚步一定。
少年淡声道“逃了。”说完,他转身便要走入院中。
庭院的众人纷纷大惊。
林清漪望着少年,咬了咬唇后方才想起什么,扬声问“秦师姐和明道友呢他们没事吧”
少年脚步微顿,许久萦绕金色灵力的指尖触了触腰间的通讯符“阿姊不会有事。”
秦黛黛再有意识时,身处于一片白茫茫的死寂之中。
静。
很静。
静到仿佛连心跳声都能听见,静得人心发慌。
地上是厚重的雪地,一眼望不到尽头,雪花仍在洋洋洒洒地飘着,天地间仿佛只留下雪白,再无其他颜色,恍得人眼睛酸涩。
背上一阵沉重,秦黛黛想要直起身,一声闷哼自身后响起。
秦黛黛顿了下,想到庭院中发生的事,维持着半起身的姿势“明公子,是你吗”
身后的人未曾言语。
秦黛黛又唤了几声,才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无奈的“秦姑娘,是我。”
秦黛黛松了一口气,随后感觉到背上一轻,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忙站起身来回头看去,却怔了住。
明敛的脸色比起以往愈发脆弱,连唇色都淡了许多,若非一身大红喜袍,他的整张脸像是被整片雪域同化一般,下一刻便要消融于天地间。
而他的颈间,经脉蜿蜒处,变成了青紫色,分外诡异。
闻人敛垂眸,掀开衣袖,手腕的经脉也变成了青色“妖气入体,”他平静地淡笑,看见她眼中的担忧,顿了顿,莫名补充,“无碍。”
“待我以灵力洗一遍髓府灵脉便好。”
说着,他盘腿而坐,调动体内灵力,下瞬却忍不住闷咳一声。
“明公子”秦黛黛忙扶住他,而后察觉到什么,尝试着调动丹田,却发觉丹田像是被什么压制着,无法运起灵力。
她呼唤飞白剑,从芥子袋翻找出符箓,然而一切法器符咒似乎都失了灵。
“此处怕是嗜情妖缔造的梦境,一切由它而定,自然会封住修士的灵力。”闻人敛解释道。
秦黛黛愣住,看着他苍白的面颊,突然想到什么,尝试调动灵脉内的灵力。
果然,先前灵脉内自行滋生的灵力竟真的随她的调动,在经脉内游
走。
秦黛黛面色一喜“明公子,唐突了。”
闻人敛不解,下瞬只觉冰冷的眉间一暖,秦黛黛以食指中指抵着他的眉心,将滋生的微弱灵力一股脑注入他的灵脉。
闻人敛怔了怔,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子,似乎还是初次,二人这般相对而坐,离得这般近。
可他很快意识到什么,看着她逐渐泛白的脸色及额角的冷汗,抬手将她的手挥开“你残留的那点灵力,连我髓府千之一二都填不满,白费力气。”
秦黛黛手中一松,眼前恍了恍“明公子是为救我而伤,我总要回报明公子。”
闻人敛微滞,片刻后移开视线,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恼意“秦姑娘算得倒是清楚。”
秦黛黛不解其意,还要说什么,闻人敛打断她“梦境诡谲多变,秦姑娘还是多留些灵力想法子出去。”
秦黛黛知道他说得对,看着他苍白的面颊“明公子还能走动吗,我们找找看有没有出口”
闻人敛的情绪已恢复如常,微微颔首便要起身,却在站起来时肺腑一痛。
秦黛黛忙上前扶住他,缓了缓,干脆将繁复的发髻拆了,首饰收入芥子袋中,抬起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
女子的长发散落,发间独有的馨香钻入鼻息,闻人敛身躯微紧,垂眸看去,自他的角度,女子仿佛靠在他的怀中一般,一缕发丝拂弄在他的颈间,二人的喜袍随着走动勾缠。
秦黛黛察觉到明敛的反应,只当他不习惯与人接近,忙解释道“明公子行走不便,便先忍耐一下,待找到出口便好了。”
闻人敛未曾应声。
秦黛黛撑着他朝前走去,迎面而来的雪花仍不断飘着。
未曾想明敛看起来病弱瘦削,可颀长的身子压在肩头,仍是沉甸甸的。
不多时秦黛黛的鼻尖已泛起了点点汗珠。
她腾出手便要拭去,却撞见了另一只手。
那只手苍白修长,因虚弱泛着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