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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时恒都一一记下,又亲自送着女大夫回了医馆,这才转回去,带着方子与那些搭配的药,一路愁眉苦脸的回了府。
金城就这么大,林时恒又是从小生活在这里,走在路上难免要遇上几个熟人,再加上这短短一段时间,那几个纨绔就将他带着人闯入了沈家,将受了欺负的方家小姐接回家去的消息传了出去,碰见的熟人都忍不住凑上来问问情况。
一向好说话脾气温和的林时恒今日简直成了一座冰山,好在虽然冷着脸,却也说了一些他们想听的话。
沈家的沈云倾成婚之后一直在国外留学,只回来过几次,府中一直都是妻子方黎澄替他照顾父母尽孝。
方黎澄怀孕之后他从来没回来过一次,生产当日倒是回来了,却是在人家身子虚弱不能受风的时候破开窗户进来说离婚。
之后又让方黎澄被风吹到晕厥还不肯罢休,还非要逼着她离婚为止。
如果不是方家人得到消息赶了过去,只怕刚刚生完孩子的方黎澄就要被这么送回方家去,她刚刚生完孩子,再被路上的寒风这么一吹,不死也要丢了半条命。
能够让产妇生生吹风到晕厥,他们可不相信沈家能够一丝风不让方黎澄吹到的被送回去。
等到打听出了这些话,那些熟人也都明白了一向好脾气的林时恒怎么性情大变了。
谁都知道林时恒明面上是方夫人的亲戚,实际上就是被方家捡回去养着的,从小到大对着方家极为维护,自己被欺负都不吱声的,听见别人说方家一句坏话直接就要暴走。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突然变的雷厉风行,带着一群人直接闯入沈家接了方黎澄出来,倒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只觉得这次林时恒是真的被刺激狠了。
看看沈家,把这么一个小孩子给折腾成什么样了。
人人都是有同情心的,林时恒十五岁的年纪给他加了不少分,只要是见了他冷着一张脸用着冷漠语气复述发生了什么的熟人们都无一例外的站在了方家这边。
倒不是大部分都因为林时恒年纪小。
想想看,方家现在失了家主,只剩下一寡母与独女,唯一的男丁还没有血缘关系连义子都不是,如今撑着已经足够勉强,作为姻亲的沈家却还在雪上加霜。
等到沈父让妻子赶紧去外面聚会时说上一些“儿子与儿媳妇性格不合”“两人感情一向不好”“离婚也是两家人一起同意的”时,外面的流言早就传开了。
这却是沈父没想到的,他本想着既然林时恒说了报社那边登报是方黎澄要和沈云倾离婚,虽然被一个女人提出离婚有些丢人,但也总比是沈云倾不顾妻子刚刚生产就要和她离婚另娶他人的新闻要好听一些。
到时候再让沈夫人四处说说话,再谈谈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他们年纪大的人管不了,做出一副是沈云倾与方黎澄友好分手的模样来,这事也能勉强遮掩过去。
没成想,沈夫人到了聚会上,还未等到她僵硬着脸将话题转到这上面呢,就已经受到了许多怪异的视线。
她本就心虚,被这么一看,更是坐立难安,全程都木头人一般的坐着,也不敢再说什么话。
快要结束的时候,还是交好的夫人告诉了她,说是现在外面都在传沈家是瞧着方家没了方老爷,只剩下孤女寡母,这才起了离婚另找的心思。
沈夫人脸上一直礼貌保持的笑容险些没能维持住。
之后的一段时间,她连头都不敢抬,总觉得所有人都在嘲讽的望着自己,好不容易熬到了聚会结束,根本顾不上道别,匆促的就离开回了府。
沈老爷知道后大怒,“我们沈家本就一退再退了!他们方家也太欺人太甚,竟然在外面说出这样的话来败坏我们家名声!”
与比起愤怒来说更加像是被戳中心事而心虚的沈老爷,沈夫人更加难受些,“可别说了,现在整个圈子里都在传这件事,根本不是方家说的,是几个年纪轻的小子那日来找那孽子玩,恰巧撞上了。”
沈老爷脸上的怒意被这句话直接堵了回去,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看着煞是好看。
“若是没有方家落井下石,也不至于这么短的时日就传成这样!”
“不行!若是再这么传下去,我们家百年积攒下来的名声怕是就要一点不剩了!”
他困兽一般的在屋里转悠了几圈,“你去跟那逆子说,就说让他现在立刻跟着我去方家,赔礼道歉,怎么样也要把方黎澄和孩子给迎回来!”
沈夫人瞪大眼,“你怕是糊涂了,澄姐儿怎么可能愿意回来,都成这般模样了。”
“女人出嫁从夫,什么离婚,那只是糊弄那些小年轻的玩意,好好的将人接到家里来,日后就还是我们沈家的少奶奶。”
沈父却不觉得方黎澄会不愿意回来,他不再到处走动,面上神情也冷静了下来。
“她一个嫁了人的女人,还带着个孩子,除了我们,谁还肯要她,何况方家现在是那般光景,她只要不傻就该知道应该回到我们家,那时,她的孩子便是嫡长子,她以后也会是沈家夫人,总比着在方家朝不保夕的过日子要强出许多。”
沈夫人听着觉得丈夫说的挺有理,只是脑海中回想着那天被扶上轿子的方黎澄一脸的心如死灰,心底就有些担忧。
“可倾哥儿怎么办?你之前也不是没有听他说,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外面那个叫什么茯苓的女人身上了,就算是他肯将澄姐儿接回家,等到回来了,怕也是夫妻离心,再也不能和好如初了。”
“呵。”
沈父冷笑一声:“只管着告诉他,若是他不和我们一起去接了方黎澄回来,就一辈子别想出门。”
“去国外?没有老子给的钱,他拿什么去!”
“你跟他说,等到方黎澄接回来,他只管着去国外,随便他找什么茯苓不茯苓的,只要不带回家来,他就是找十个八个我都给他花钱养着,无论如何,我沈家少奶奶必须是方黎澄!”
原本还以为丈夫是想要让儿子儿媳妇重新在一起的沈夫人惊了,“可、可这样,澄姐儿怎么会应下?如今都没了妾侍了,哪个女子能忍受丈夫在外找别的女人!”
瞧着她一脸的惊诧,沈父冷着脸:“不过就是几个女人,她还是沈家少夫人,她的儿子也是嫡长子,有什么好不知足的,去接人的时候,别说透就行了,反正等到人到了我们沈家,方家再想来这么一次也难了。”
这不是骗着人回来吗!
沈夫人一直觉得自己对着方黎澄如同对亲生女儿,此刻听了丈夫的话脸色顿时青青白白下来。
她还在心中天人交战着,沈父却又道:“你若是不想要你的儿子名声尽毁,就不用去接方黎澄回来,反正现在若想要挽回名声,便只有接了她回来这一个办法了。”
如他所料的,听到这话,沈夫人半分犹豫也没的就点头应了下来。
“好,我这就去找倾哥儿。”
她捂着隐隐不安的心脏,有些羞愧的想着,这次是她对不住澄姐儿,可澄姐儿性子一向好,待她也如待着亲母一般,等到将人接回来了,她再好好弥补就是。
想着,倾哥儿恐怕也只是少年爱玩,等到外面的女人对他没了吸引力,自然还会回来的。
好不容易给自己做好了思想建设的沈夫人又去给儿子做心理建设。
一开始,沈云倾是抵死不从的。
他是一心想要与任茯苓双宿双飞,怎么愿意让方黎澄占着家里正室的位置,只是一听母亲的意思竟然是若是他不答应就要将他关在这,一辈子都不让他见到任茯苓,心中立刻寒了下来。
最终,他还是不甘不愿的点了头。
为了茯苓,他可以暂且忍耐的,先顺了父母的心意,再找机会到国外去。
国内沈家还有势力,可国外却是天高任鸟飞了。
沈家人齐齐整整的便去了方家门外。
只是与他们想象中不同,方家大门是敞开着,那看门的小子却是一听见他们是沈家的,立刻就关上了门。
沈父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脸立刻冷了下来,可看着本来路过,瞧见这边有动静都放缓脚步看过来的路人们,又勉强让自己脸上神色缓和下来。
他让身边人退下,自己亲z-i'pa-i门。
“我沈某人今日带着儿子上门迎回儿媳妇,还请方家开门。”
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原本还有些恼怒的沈父心中突然冒出了个主意,转头对着冷着脸的沈云倾呵斥道:“逆子!跪下!”
沈云倾心中憋着一股火,可看了看周围跟着的几个小子,还是咬牙跪了下去。
沈父继续拍门,说的还是那些要将沈家少夫人迎回去的话。
他打的主意也并不难想,无非就是今日带着沈云倾在这里跪着,方家开口,皆大欢喜,方家不开门,那就不怪他要在外面散播些方家得理不饶人的话了。
又拍了几遍门,沈父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在眼睛上抹了一把,通红着眼高喊道:“是我沈某教子无方,才让儿媳妇不肯归家,今日,我便与这逆子一道跪在方家门前,求得原谅!”
他膝盖一软就要跪下,这一跪,便成了公公跪儿媳,就算是沈云倾之前做错事,这口锅也要扣在方黎澄身上了。
眼看着沈父要成功跪下时,一直紧闭着的门突然打开,一根长长棍子伸出来,一把敲在了沈父膝盖上,引得他条件反射的站直。
“沈伯父,何必如此大礼。”
围观的人只听得一清朗声音扬声说着什么,再看过去,却见是一个看起来年纪只当得少年的年轻人拎着一根长长竹竿从门中走了出来。
他年纪不大,声音却很响亮,出口的话立刻便传到了周围人耳中。
“当日我方家大小姐在你沈家受辱时,我曾说过,从此之后,你我两家一刀两断,再无来往,看来,沈伯父的记性不太好啊。”
沈父心中恼怒他坏了自己计划,可一抬眼便对上了林时恒那双仿佛什么都知道的眸子,心中一咯噔,强行压制着不安,开口道:“那日府中太乱,再加上贤侄心中有气,我也不好争辩,今日,是特地让犬子磕头谢罪,领着黎澄回去的。”
“哦……”
林时恒意味深长的长长感叹一句,“方家刚接人回去那天,沈家不来接,第二日天晴明亮,沈家不来接,第三日未见冷风,沈家不来接。”
“这满城都传了沈家大少品德不佳抛弃妻子,沈家就来接人了?”
他话中这满满的嘲讽直接糊了沈家人一脸,沈母羞愧低下头,沈父铁青着脸,却还坚持道:“之前是我将这逆子打的重了些,这三日他床都下不来,今日这才好转一些,连忙就来接人了。”
“原是如此。”
林时恒点了点头,“恰巧我府上因为大小姐病反反复复而请了大夫常住的,我看不如叫她出来,帮着沈大少好好诊断一下,看看能不能让他身上的伤再好的快一点。”
沈父差点没咬碎了后槽牙。
这姓林的小子年纪轻轻,说话却一点都不肯留后路,他就不怕得罪狠了沈家,惹来祸事吗!
“来人,去请大夫来,方家不与沈家来往,那就让这位大夫在门口给沈大少诊断吧。”
林时恒叫了人嘱咐了,又转头对着铁青着脸的沈父道:“还请沈伯父见谅了,这大夫诊断沈大少的诊金恐怕还得劳烦您来出,毕竟我方家与您家一刀两断,不好替您出了诊金的。”
“贤侄!”
沈父黑着脸,咬牙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你方家这般对我们,也不怕牵连了黎澄的名声!”
“名声?”
林时恒差点没被这句话逗笑,“您跟我谈名声?”
“当日,您儿子口口声声与我方家大小姐是封建包办婚姻的时候,您怎么不说名声了?”
“他不顾我方家小姐刚刚产子,大开窗户以至于她寒风入体又要听着说什么和平离婚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名声了?”
“我伯伯也算是您儿子师父,他娶了师父之女,又不要脸的逼着妻子离婚的时候,名声在哪?”
“您今日过来堵着门,不就是指望我方家顾忌名声把您放进去好让您儿子继续祸害我们方家小姐吗?怎么,大庭广众的,您让您儿子跪在这,是要作出一副对我方家小姐情深不悔的戏码了?”
林时恒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倒也不觉得喘,悠哉悠哉靠在了门边上,指着冷着一张脸一副我是被迫跪着的沈云倾,“您看看您儿子的脸色,说他想要迎我方家小姐回府?您自己信吗?”
底下瞧着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先叫了一声好,顿时一群人就又是叫好又是吹口哨的闹腾了起来,显然,这群人中混进来不少最爱热闹的纨绔。
沈父被他说的脸色发白,又听着底下一群人叫好,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本想着借机扭转局势,没成想被林时恒这么一说,反而还弄巧成拙了。
不,不行,绝对不能让沈家名声臭下来!
他转了身,冷着眼望向后面跪着的沈云倾:“你说,你今日来,是不是想要接黎澄回家的!”
沈云倾倔强的咬牙不肯说话。
林时恒微微仰头,趁着他们父子说话,对着人群外一个跑过来的小子微微点了点头。
那小子得了令,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望着倔强的儿子,沈父气的几乎要晕过去,却还是死死撑住了,嘴唇几不可闻的动了动,细声道:“云倾,算是爹求你的,你今日不服软,我沈家百年的好名声就要被毁光了!”
沈云倾身子一震,眼中含着泪抬眼看向父亲,心中想着父母对他的疼爱,心中一阵天人交战。
父母之恩,一辈子都还不起。
不过就是一时低头,等到日后,再找机会离婚就是。
他如同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一般,重重点头,大声道。
“我今日来,是想接黎澄回家,还请恒哥儿让我们进去。”
林时恒没生气。
甚至笑眯眯。
他拄着竹棍,和善的提醒道:“沈大少,你往后看。”
沈云倾下意识转头往后看去。
却对上了任茯苓坐在马上白着脸看过来的视线。出错了,请刷新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