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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事案件中,??刑事部分会由检察院替受害人提起公诉,受害人无需另请刑辩律师,叶念文作为附带民事诉讼律师,??坐在公诉人旁边,他除了提叶思北要求民事上的经济补偿以外,??更重要的,是为了搞清整个案情的庭审过程。
性/侵案作为隐私性较高案件,??一般不公开审理,而叶思北又是证人身份强于受害人身份,不能全程参与庭审,??如果他不来,??那他们一家可能永远不知道庭审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念文听着审判长宣布开庭,??然后审判长开始核对当事人及其诉讼代理人身份,宣布合议庭组成人员及书记员名单,??并告知当事人诉讼权利义务,确认无回避人员后,??进入法庭调查。
法庭调查先由公诉方提出诉讼请求、描述案件经过及其举证。
坐在首位的女公诉人站起身来,开始冷静描述案情:“2018年4月8号……”
法庭中进入庭审阶段时,法庭外,两方家人各自站在一边,??等着最后结果。
张勇看秦南靠在墙边,用手肘撞了撞他,看了一眼外面:“去抽支烟?”
“嗯。”
秦南直起身,两人一起走出法庭外,漫步到走廊转角,??张勇递了只烟给秦南,按下打火机给秦南点烟,??安抚他:“不要这么紧张,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秦南靠在白玉石围栏背上,他抽着烟,看着阴沉的天空,旁边没有其他人,秦南终于转头询问:“她胜诉几率大吗?”
“我又不是法官。”
张勇笑,他给自己点了烟,想了想,终于还是回答他:“一般我们移送案件给检察院,检察院觉得证据不足就会退回侦查,或者直接就是不予立案。他们审查了,觉得这个案子被告的确是犯罪的,才会提交法院,法院要是判他们输了,他们还可能给被告赔钱。”说着,张勇看他一眼:“谁想做赔本买卖呢?”
“那我们会赢是吗?”
“我只能说,”张勇看着秦南克制着期待的眼神,低头掸了掸烟,“我们每个人都为追寻真相拼尽全力,所以我希望你们。”
张勇顿了顿声音,抬起头:“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坚持下去。”
“可有时候,坚持这件事,”秦南低头,“比我想象的,难太多了。”
两人待在长廊上抽着烟,法院内,公诉人代替受害人做完当事人陈述后,律师替范建成提出诉讼请求,最后由范建成自己做当事人陈述。
范建成被带到审问席,他被送进像牢笼一样的方框中,颇有些疲惫站在原地。
他看上去瘦了不少,一贯和善的五官也显出了几分尖锐。
“4月8当天,我接到万福地产副总郑强的电话,说可以和我们谈合作的事。他这个人喜欢热闹,我就叫上当时还在加班的员工,一起去陪他吃饭。这里面包括了陶洁、陈晓阳、赵楚楚、叶思北等人。吃饭的时候,叶思北得罪了郑强被灌酒,她嘱咐我,一定要我送她回家,所以等到酒席散后,我就送着赵楚楚、叶思北回家,一路上,叶思北都在说话,说感谢我。”
范建成似乎回忆了很多遍,说得十分流畅:“赵楚楚家近,我先送了赵楚楚,然后送叶思北回家。但接近她家时,她突然和我说,她想去芦苇地,我问她去干什么,她说她老公在那边等她,她得过去。”
“我听她的话,就送她到芦苇地,一路上她都在埋怨她老公不好,说她老公穷,夫妻感情不行。等到芦苇地后,她让我停下来,说她有些不舒服,我很担心,就回后座去看,一过去,她就抱住我,说她喜欢我,不想和她老公过了。”
范建成说着这些,低下头,似乎是有些羞耻。
叶念文捏紧手里的笔,努力克制着情绪。
“她一边说一边主动亲我,我和她说不要这样,我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她说她不在乎,她很感激我一直照顾她,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然后她递给我一个安全套,说我怎么样都行。我一时鬼迷心窍,把持不住,就把她放在后座,我解开她衣服看,心情有些激动,拿手机拍了照片……
“
“我们先是正常的姿势,后来我就用她的丝巾蒙上她的眼睛……我拿手机录了音,想以后多回味一下。等完事之后,我想起我的家庭,我心里很害怕,和她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但她不干,她和我要十万,说不给十万,她就把事告诉其他人。”
“她这话让我很生气,我觉得她骗我,我不相信她真的会把这种事情说出去,就把她扔在了芦苇地。扔到芦苇地后,她打电话给我,威胁我,如果不给钱就告我□□,我不答应,谁知道后面她就真的报警了。第二天她给我电话,说她报警了,但还有回转的余地,给我时间考虑,让我自己想好。”
范建成说着,忍不住哭起来:“她告就告呗,我不吃这一套,反正我没犯法,我不信法律会冤枉我。”
范建成哭着把整个过程说完,叶念文死死盯着范建成,恨不得将他吃了。
“审判长,我申请向嫌疑人提问。”
一个公诉人站起来,范建成面上露出几分紧张,公诉人盯着他:“警方最初调查时就找到你,为什么在第一次笔录里,你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叶思北和你之间发生性关系的事?反而是说把她送回了家,直到警方确认叶思北衣服上的精斑、指甲中的皮屑与你生物特征均吻合,你才说叶思北主动勾引你?”
“因为这种事,本来也不体面,能不说就不说。”范建成答得很自然,面带愧色,“我毕竟是有家庭的人,没有抵住诱惑,是我的问题。”
“案件移交检察院后,你的妻子赵淑慧提交了一份录音证据和几张性/爱照片,这份证据明明对你更有利,为什么一开始不主动提交?”
“我,我不想让人看到这些东西,”范建成低头,“谁都有羞耻心,不到万不得已,不想把这种东西展示给别人看。”
“哪怕坐牢都不愿意吗?”
“我相信,”范建成抬眼看向公诉人,“我国司法体系,不可能连一个真相都查不清楚。”
公诉人死死盯着他,范建成神色平静,片刻后,公诉人看向桌上文件:“你说叶思北主动勾引你,屡次威胁你,你既然已经遭到第一次威胁,为什么后续不录音、不保留证据?”
“发生这种事,我觉得我毕竟是个男人,我没想到她真的会报警,也没想过要起诉抓她。”
公诉人点头,转头看向审判长:“审判长,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公诉人打断他,朝审判长点头,然后坐下。
范建成陈述完毕,到了证人作证环节。
审判长拿着笔录,叫出了第一位证人:“请证人张翠出庭。”
听到张翠的名字,叶念文皱了皱眉,过了片刻,就看侧间走出来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她穿着白衬衫,看上去有些紧张。
她站到方才范建成站的位置后,磕磕巴巴介绍起自己:“我叫张翠,49岁,籍贯南城,是富强置业的清洁工。”
张翠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证词,她的证词非常简单:“那天早上,叶思北来得很早,看上去很忧愁,我不小心撞掉了她的包,想去帮她捡东西,她想拦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但蹲下去帮她捡的时候才发现,包里装了那种……”
张翠说着,似乎才想起来是在法庭上,颇有些嫌弃开口:“装了安全套。我赶紧就走了。”
听到安全套,叶念文心里咯噔一下,然后他就看见孟鑫站起来,向审判长申请质询。
“你看见的安全套是什么样的?”
他先提问,张翠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回答:“就……是个紫色的。”
“确定吗?”
“确定,”张翠点头,“那颜色挺特别的。”
“是这个吗?”
孟鑫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紫色打底、印着银色纹路的安全套,张翠辨认了片刻,点头:“是的。”
孟鑫朝着所有人把照片转了一遍,确认大家都看到照片,随后又拿出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是在警局当天拍摄的第一现场照片,照片里是芦苇地上夹杂着石子的地面,地面上有一个撕开的安全套壳子,虽然撕开了,但还是可以看出,和之前孟鑫给的安全套照片一致:“您再看看,是这个吗?”
张翠出于谨慎再看了一遍,点头:“是,就是这个。”
“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孟鑫笑了笑,坐回自己位置。
叶念文和公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叶念文立刻明白了孟鑫的意图。
他在试图证明,那天范建成使用的安全套,是叶思北给的,而这和范建成的供词刚好吻合。
等张翠走后,审判长传召陈晓阳入庭。
“叶姐在公司一直是平时不太说话那种人,对大家也挺好的,人也很保守,以前我对她印象一直不错。”
“她老公每天都会来接她回家,但前阵子突然就没来了,我听陶姐说,是因为她借钱给自己弟弟买房子,她老公很生气,打算和她离婚。”
“4月8号那天,范总突然留我们在场所有人一起参加酒局,酒局上,因为叶思北在敬酒的时候没有喝完,惹得郑总不快,郑总罚她喝了6杯,她喝得太急,喝完就去吐了,回来就歇一会儿,再来说几句,后面大家都尽量帮她挡着,挡不过去的再喝两杯。她看上去兴致很高,范总怕她喝多,就让赵楚楚带她去休息,她就和范总说,一定要让范总送她和赵楚楚回家。后来饭局散了,赵楚楚和她一起往外走,我就问她要不要我送回去,她说不用,谢了,她让范总就行了。所以我就送陶姐和另外两个女同事一起打出租回去了。”
“审判长,我有问题。”孟鑫站起来,所有人看向孟鑫,审判长朝孟鑫点点头,孟鑫看向陈晓阳:“那么当天,叶思北一共喝了多少杯酒?”
“大概……”陈晓阳想了想,“可能十杯左右。”
“那叶思北平时参加过公司酒局吗?”
“参加过,”陈晓阳点头,“年会、聚餐,都去过。”
“她的酒量你了解吗?”
“她喝酒一向比较谨慎,我没有见她醉过,不清楚她具体酒量是多少。”
“那以前的年会里,她普遍喝多少酒呢?”
“我见过最多的一次,大概是53度的茅台,就那种10ml小杯子,她喝了可能有十几杯。”
“具体多少?”
“大概15到17吧?”
“那她喝完能流畅说话,表达自己的想法,意识清楚吗?”
“这个肯定清楚,”陈晓阳肯定回答,“叶姐不会让自己喝到不清醒的,她是个自我保护意识比较强的人。”
“她指名要嫌疑人送她,这是你听见的,还是别人说的?”
“我听见的。”
“那当天,其实除了嫌疑人以外,你们有其他人可以送她的是吗?”
“对,”陈晓阳点头,“我也可以送她,只是她不要。”
“好的,”孟鑫点点头,“谢谢。”
孟鑫问完后,公诉人又站起来提问:“那天郑强给叶思北劝酒时,嫌疑人是阻止还是配合?”
“一开始范总是想帮忙的,”陈晓阳回忆着当时的情况,露出几分无奈,“大家都想帮一帮她,但郑总态度比较强硬,为了公司的单子,范总只能暗示叶姐了。我们也是,”陈晓阳似乎是有些难堪,他低下头,“大家都是工作,我们都是这么喝的,所以也就多劝了两句,希望不要得罪郑总。”
陈晓阳说完后,又请了郑强,郑强大概说了一下那天的情况,和陈晓阳没有太大出入。
在公诉人提问为什么劝酒时,他面露懊恼。
“我就是觉得喝酒有个气氛,我在哪儿都是这么喝,我喝一杯,你喝一杯,这是互相尊敬,喝开了,才热闹,要大家都端着,这饭有什么意思?那姑娘是个年轻员工,就偷奸耍滑的想赖酒,这是不给我面子啊。”
叶念文听着这话,他有种想跳下去狠狠砸在郑强脸上的冲动。
他隐约明白着,郑强劝酒,劝的不是酒,他是在享受那种上位者的权势感,享受着对方不得不低头时那份优越。
而这份优越,是以欺辱叶思北建立的。
郑强说完之后,就到了林枫,这个到达案发现场,第一个见到叶思北的女警。
“4月9日凌晨6点,我们接到报案,报案人说,她被困在芦苇地,需要一件风衣。我先赶了过去,发现她躲在芦苇地,面色苍白,整个人一直在抖,根本不能正常交谈。我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刻给我同事打了电话,要求刑事立案,然后带叶思北到医院做检查,但检查到一半时,叶思北母亲到达医院,她们母女谈了一会儿后,就决定离开。因为叶思北并非没有主动表明自己遭遇性侵,我们不能立案,但我还是保留了当时的证据,等到了叶思北二次报警。”
“审判长,我申请提问。”
孟鑫再次站起来,林枫面色不动,孟鑫拿着林枫的笔录:“据您所说,当时叶思北报案内容是‘她需要一件风衣’,并没有直接报案强/奸,对吧?”
“是。”
“您拿走了叶思北的外套,提取了生物证据,也做了□□检查,为什么不做血液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