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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7日,准噶尔汗国,王城伊犁(今伊宁市察布查尔县海努克古城)。
“什么人?……下马检查!”十余名准噶尔士兵操刀持枪,将一队百余骑冒着漫天大雪进抵城门的队伍逼停,一边小心戒备,一边眼睛滴溜溜地盯着骑士马背上驮负的包裹。
该不是哪支商队送上门了吧?
“啪!”
猛然间,一名骑士挥起马鞭狠狠地抽在最靠前士兵的身上,鞭梢扫过脸上,立时带出一丝恐怖的血痕。
“瞎眼了,巴图尔珲台吉的路都敢拦!”那名骑士将脸上厚厚的遮风蒙布揭开,厉声呵斥道:“赶紧让开,误了大台吉的军务,小心将你扒光衣服,扔到野外喂狼!”
“巴图尔珲台吉!”
十余名准噶尔士兵闻言,齐齐看向队伍中间的一名披着名贵裘衣的贵人,立即将刀枪收了起来,快速将城门口的拒马拉开,然后恭敬地将这队骑士放进城内。
顷刻间,百余骑的队伍快如奔雷,卷起地上的雪花,迅疾地驶入城中。
五十多年前,随着准噶尔部在伊犁河谷的不断扩展,实力日趋强盛之后,便将王廷从布克塞尔迁至伊犁河谷,开始着手在这处水草丰茂之地修筑汗国都城。后来,准噶尔汗国相继征服叶尔羌和哈萨克两个汗国,掠取了大量金银,还从乌斯藏迎回无数的神器和佛像,遂在伊犁河南岸建海努克庙、北岸建固勒扎庙予以安放供奉,成为周边草原蒙古部众崇拜礼佛的圣地,使得伊犁成为西域和中亚地区最大的政治和商贸中心。
不过,近二十多年来,随着秦国陆续夺占西域北部地区后,准噶尔汗国是愈发感受到严重的军事压力。
秦国凭借其强大的国力和仿佛无穷无尽的人力,硬是沿着天山北麓一带谷地,连续修筑十余座堡垒城寨,尽逐准噶尔势力,代之迁移大量汉民,将他们的战线逐步延伸至赛里木湖畔。最近的精河堡,与伊犁城仅仅只隔着一座高耸的博罗科努山,若非地势崎岖,山势陡峭,秦国人无法展开大军进攻,加之准噶尔汗国不遗余力地在山间要道修筑大量坚固堡垒,说不定早就让人家把自己的老巢给端了。
准噶尔汗国在中亚地区大杀四方,周边的浩罕汗国、布哈拉汗国、哈萨克汗国,以及坎巨提、巴达赫尚等一众小邦国,无不臣服于蒙古人的刀枪下。就连北边强大的俄罗斯人,也数度败于他们之手,不敢掉头南望。
可是,跟东边那个强大的秦国,征战数十年,准噶尔汗国的部众是越打越少,地盘也是越打越萎缩,不仅无法再度染指漠南蒙古,就连漠西和漠北(即喀尔喀蒙古)的游牧区域也是愈发难以掌控。更不要说,在西域地区,还让秦国人一点一点地拱到了伊犁河谷附近,并修建了一连串的堡垒,宛如利剑一般,刺入准噶尔汗国的腹心之处。
这些堡垒城寨,驻扎的秦军数量不等,多者两三千,少者一两百,城中布设若干火炮,再加上守军持有的犀利火器,没数千兵马,根本啃不动。即使通过大军围困加强攻,打破了那些堡垒,那也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对于人丁本就稀少的准噶尔汗国,领兵的台吉和将领一般不会轻易去碰秦国人修筑的堡垒,太过损耗兵力了。即使一个蒙古勇士换三个秦国士兵,那也是极为不划算的。
要知道,秦国的人口规模可是百倍于准噶尔汗国,他们的军队即使损失了一万人,也能很快获得补充。
可以说,要跟秦国人拼消耗,准噶尔汗国那是绝对拼不过的。
更让准噶尔汗国为之沮丧的是,蒙古人内部的分化和不团结。秦国人在青海和漠南、漠北地区,征募了大量蒙古人,并将他们粗粗武装后,便驱为前锋(炮灰),于广阔的草原地区,向他们准噶尔汗国控制下的部落发起进攻。
秦国人对于任何有反抗行为或者不肯归顺的蒙古部落都会展开无情的屠杀,所有的青壮年男子皆被斩首,女人和孩子则被当做战利品,赏赐给那些屠戮同族的蒙古败类。
为了获得足够的军力,准噶尔汗国也开始从周边仆从国征召大量炮灰,甚至曾经被他们极度压制的真神教信徒,也充斥于军队之中。
嗯,只要你能骑得马、提得刀,对立严重的宗教问题,都可以统统放任,只要能维系汗国的统治,应对东方的军事威胁。
可是,此举也不乏存在一些隐忧,将来说不定会反噬其身,让那些失势的阿訇和巴依重新获得武力。
罢罢罢,这些未来的隐患暂且搁置一边,待我蒙古人击败了东边的汉人,再行割除这些遗毒,也尚未不迟。
“敦多布兄弟,你回来!”
厚重的门帘被掀起,被称为巴图尔珲台吉的策凌敦多布(即大策凌敦多克)带着一股冷冽的寒风,大步迈进屋内。正坐在炉边烤火喝酒的准噶尔汗国大王子噶尔丹策零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并将手中的酒壶顺手丢给对方。
“快来坐下烤烤火,再喝点劲辣的烧酒,暖暖身子!”噶尔丹策零一边招呼策凌敦多布坐到身边来,一边将身侧的女人一脚踹开。
“整个伊犁河谷恐怕都要遭遇白灾了。”策凌敦多布一屁股坐到火炉前,举着酒壶便猛地灌了几大口,一股火热,瞬间在腹中涌动,“其他地方尚且不知,但估计也是情况好不到哪里去,到处都是暴雪天气。这个冬季定然会让我们损失大量丁口和牲畜。到了来年春天,咱们汗国可能会面临严重的危机。”
“以前咱们也不是没遇到过白灾,何须担心过甚?”噶尔丹策零听了策凌敦多布的话语,虽心中起了几分忧虑,但仍旧表现得云淡风轻,“大不了,到了春暖时节,带着军队往哈萨克人的地方走一遭,总能抢回一点东西,安抚受灾的部众。不碍事的,我的敦多布兄弟,一切都会好起来。”
此时,哈萨克汗国已然处于四分五裂状态,在位的博拉特汗虽然为汗国最高统治者,但也只占了一个大义之名,根本无法整合哈萨克各部。统治大玉兹的是卓勒巴尔斯汗,统治中玉兹的是赛马可汗和库西克汗,统治小玉兹的则是阿布勒海尔汗。
自从1723年,准噶尔汗国大破哈萨克汗国,攻占其都城后,便就此一蹶不振,几乎每年都要遭到准噶尔的侵袭。
只要准噶尔汗国在秦国那里遭到军事打击,蒙受巨大损失后,那么它一定会掉头向西,大肆进袭哈萨克,掳掠他们的财物和人口,以补偿和恢复自身的实力。
此时,噶尔丹策零在闻知汗国各地出现雪灾后,便理所当然地想到来年开春,带着兵马去哈萨克那里去找补。
“敦多布兄弟,我这次将伱招来,是有重要的事情与你协商。”待策凌敦多布喝了一点酒,烤了一会火,身体逐渐暖和后,噶尔丹策零郑重地看着对方,语气严肃,“我们汗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我需要你的支持,来拯救我们的汗国,带领我们的族人再次享受曾经拥有的荣光。”
“大王子,你称呼我为兄弟,有什么事情就该直言相告,而不要这般遮遮掩掩。”策凌敦多布将酒壶中的酒一口饮尽,然后随手丢到一边,眼神咄咄地看着噶尔丹策零。
“汗王又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