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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城的尸体是容漾亲自烧的。
那日,他特意给她换了新衣梳洗打扮,温柔将她抱到花床上。轻轻亲吻她没有温度的面容,容漾低眸凝视了她许久,最后他一言未发点燃了火把,眼睁睁看着叶清城被大火覆盖。
余下的骨灰,全被容漾收入盒中,放在寝宫的床榻之上。
本以为叶清城的尸体没了,容漾的心病也该消了,谁知自此容漾病情更重,直接卧病在床罢朝数日,所有的事情都交由容羡处理。
在容漾养病期间,终是引起一些大臣不满,潜在的容迦党.派死灰复燃,隐有越烧越烈的趋势。朝堂开始内忧外患,一时间荣皇宫又陷入紧张氛围。
深夜,御书房一派安静。
这几日容羡开始日日宿在御书房,阿善心疼他只能陪在他身边照看,脱衣正要休息,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爷,宫外传来密信。”
容羡动作一顿,看到本就没睡踏实的阿善悠悠转醒,她揉了揉眼睛从榻上坐起,哑着声音问:“你还没忙完吗?”
容羡将半解的衣衫系好,俯身亲了亲她的嘴角道:“你先睡,我很快回来。”
如今朝堂四分五裂,除了死灰复燃的容迦党.派,还有一些忠于成烨帝的武将在拉拢官员,意图扶无实权的誉庆王容清上位,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容羡一清二楚。
现下最重要的是平边境之乱,容羡在看完密信后,思索片刻道:“继续追查容迦踪迹,盯紧容清身边那几名武将。”
容清那边不足为惧,容羡主要防备的是容迦。
“……”
已经到冬末了,这天仍寒凉到骨子里,不知从何时起,容国的各大医铺开始挤满了人。一开始还无人在意,直到病人越来越多,随处可见捂着口鼻咳嗽或是晕倒的人,阿善才意识到——
容国出了瘟疫。
如前两世的情况相同,这一世更是提早了,阿善知道此病的源头来自容迦。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称帝,也无法下令斩杀所有医者,所以这病还有的救。
此时瘟疫的蔓延还没到无法控制的地步,阿善为了帮容羡分忧,与南宫复研究了瘟疫的病情,并召集民间医者开始救治预防,及时控制住情况。
因这瘟疫的发生,整个荣皇宫戒严,进出的人都需要御医检查后才可放行,生怕蔓延到宫里。
天寒地冻,阿善待在御医院忙前忙后,荣皇宫中虽还没人感染,但为了以防万一,阿善让宫人每人都领了碗药汤喝,容羡的药她更是亲自盯着煎。
“修白!”
才到东宫,阿善就看到修白从拐角走廊出现,她喊住人几步到他面前,“你这是要去哪儿?”
修白看到她出现怔了怔,不等回答,就听阿善念叨着:“又穿这么单薄出来,你这是身体好了不难受了是吧。”
修白盯着她看了片刻,薄唇微微扬起不语。阿善忙着去给容羡送药没怎么在意他,她双手捧着托盘,左右看了看问:“容羡还在御书房吗?”
“已经回来了。”
修白大步跟上阿善,与她肩并着肩走,看到阿善手中端着托盘,他微垂着眸问:“这是什么?”
“药呀。”
这药不仅宫里人手一份,就连宫外的百姓也都在喝。阿善瞥了他一眼,忽然停下脚步喊他的名字:“修白。”
修白应声停下,眸子静静与阿善对视。
“你该不会没喝这药吧?”阿善表情严肃,“都说了如今瘟疫横行,你就算身体底下再好也经不住这样折腾,我说的话你都不听,是不是非要容羡来管你你才肯听?”
修白本来面无表情,听到阿善这话突兀弯起唇瓣,挂在他脸上有些桀骜,阿善瞪了他一眼,“你还笑!”
就知道自己管不了这少年,她气呼呼往前走,修白见状赶紧跟上,轻拉下她的袖子道:“好了,我错了好不好?”
真是难得能从修白口中听到认错,上一次这少年对她认错,还是他把她惹恼了,怕阿善同容羡告状受罚才肯低头。阿善以为修白这次也是如此,她狐疑往修白脸上扫去一眼,修白挑眉看她,散漫的态度与平时无异。
“你也去找容羡?”走在长廊上,阿善见修白一直同她顺路。
容羡这个时候回东宫,想来是暂时忙完得了片刻休息,知道修白没事不会往容羡那边跑,她叹了口气心疼道:“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修白扫过她一眼回:“无事,只是例行汇报罢了。”
阿善总算舒了口气,心情愉悦了些。
大概是近日太过劳累,修白的话并不多。阿善同他走了一路,一路上全都念叨心疼着容羡,后来见阿善拿着托盘手都酸了,他沉默接过,阿善诧异道:“转性了呀。”
修白抬眸看她一眼,明明是与平日一模一样的神情,但阿善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呢?
阿善微微皱眉,直至走到寝房门前,修白被玉清喊住。
“你刚才去了哪儿。”玉清急匆匆过来,“暗卫四处找不到你,有要事找你商议。”
修白面色平静将托盘还给阿善,他拍了拍自己的袖口道:“刚才有事处理。”
“既然如此……就先走吧。”睫毛微垂了下,修白几步从阿善面前经过。下了长廊随着玉清离开,他临走时还回眸看了眼,阿善这个时候已经推开寝房的门进去了,袖中冷硬的利器紧贴他的皮肤,修白又理了理袖子,唇边露出凉凉的笑意。
转身,随着玉清继续往前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白衣持剑少年。
那少年眉清目秀,与玉清身边的修白长相一模一样,玉清与少年皆是一愣,少年迅速拔剑呵斥:“你是谁?!”
他才是真正的修白。
“……”
容羡中毒了,就在他喝下阿善送来的那碗汤药后。
这汤药由煎到送全出自阿善一人,她想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直到真正的修白赶来,阿善才恍然明白,原来刚才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修白是容迦,可笑的是她一直未曾察觉。
容迦原本是要扮成修白的模样来行刺容羡,不过因为阿善和玉清的出现改变了计划。计划改变了没有关系,因为他总归是要容羡死,这次他索性借阿善之手下.毒,让阿善眼睁睁看着容羡在她面前倒下。
“容羡,你不要吓我……”阿善轻轻抓着容羡的手,记忆还停留在先前。
她进了寝房,容羡正侧靠在榻旁休息,二人难得能独处温存,阿善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然后她递给了容羡那碗汤药,容羡喝了,接着他……
阿善不能再继续回忆,看着面前昏迷不醒的人已经完全没了分寸。
阿善不知道容迦给容羡下了什么毒,不只是她不知道,就连南宫复诊断后也摇着头不语。平日里爱开玩笑的老先生第一次如此沉默,他在窗边站了许久,直接对修白道:“去告诉陛下吧。”
就目前的状况,容羡都不如卧病在床的容漾。
如今大容国内忧外患,边境的问题没有平息,朝堂四分五裂各成一派,所有人不敢想容羡这一倒会面临什么局面。
“不,还有办法的。”阿善不能让容羡死,她想起那颗被她保留许久的腐.尸虫核珠。
说来也是巧,这颗珠子早前她险些拿给容络用,是柳三娘阻止了她。
核珠如同神丹妙药,的确能解万毒,但它的作用也只有解毒,再加上它本身自带的毒.性,容络当初用了不见得能活,反而会因身体受不住核珠的功效而死的更痛苦。
眼下容羡和容络是不同的,容羡没有外伤,也没有容络破败虚弱的身体。
阿善着急将核珠拿了出来,匆匆往容羡口中送。核珠药效猛烈,服用者片刻就会浑身发热,会一连昏睡几天。
因为这是容迦下的毒,所以阿善并不敢保证这珠子能解的万毒中,包不包含容迦所下之毒,为了保险,阿善还将自己的血喂给了容羡。
纸包不住火,容羡中毒昏迷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几方势力开始蠢蠢欲动,一直不现身的容迦忽然出现在皇城,集结大军朝荣皇宫攻来,不过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是,容迦在攻入皇宫后会忽然收手。
他去了东宫,找到阿善时只说了一句话:“善善,跟我走吧。”
阿善警惕看着他,嘲讽道:“跟你走,这帝位你就不要了吗?跟你走,是不是就能保容羡不死,保天下安定。”
在一片厮杀中,容迦是唯一不穿铠甲之人,他定定望着阿善,就在阿善等着预料中的否定时,他却认真回她:“你跟我走,这帝位我不要了,天下是否太平也与我无关。”
“至于容羡……”容迦声音一顿,“我不知他能否活下来,我只知你今日不跟我走,他必死。”
容迦还不知道容羡有核珠解毒的事情,他只是轻轻道:“回到我的身边,你看着我,我保证什么都不做。”
虽然这么说着,其实容迦根本就没给阿善拒绝的余地,阿善被他带走时,修白等人已经将容羡秘密转移,容漾病中指挥众军,少了容羡一派的参与,其余几党在叶老将军的带领下不攻自破。
“……”
佛岐山上,阿善已被带回来两日。
这两日中她收不到外界任何消息,云殿外面弥漫着白色烟雾,烟雾之下寸草不生。
阿善不知道容迦究竟要做什么,她每日枯坐在长廊之下,看着殿中央的扶桑神树发呆。这云宫一如既然冷到人骨子里,阿善浑身冰凉,坐在原地却不肯挪动半寸。一件温暖的披衣落下,容迦坐在她身边问:“在看什么?”
阿善不应。
两人的身份似乎调换了,以往都是阿善坐在容迦身旁念叨不停,如今她反倒成了沉默的那个。
容迦一身烈烈红衣垂在地面,如雪的发丝从他颊边滑落,他轻声回忆:“以往你也经常坐在这里发呆,我时常好奇你在看什么,直到今日我才发现,在你发呆的同时,我也一直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