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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箫素发现林中有埋伏时已为时已晚,她被从天而降的渔网捆住,渔网上的尖刺倒钩刺入她的皮肤,她不敢动弹半分,宛若砧板上的鱼,只能无力喘息。
一双墨色锦靴行到她眼前,她费力的抬起头,看到的一个身穿绣着大片牡丹赤红长衫的男子,美艳到了妖孽的地步。
他容色卓绝,嘴角笑意慵懒,目光没有丝毫冷意,却依然让人觉得脊背生寒。
“你是秦俢,你是傅凉的人!”箫素将温凉视为第一劲敌,对他身边的事自然了如指掌。
“你不是去了江南吗,为何出现在此!”他们虽查不出秦俢的身份,但傅凉的很多事都是这个人为他做的,这个人不容小觑。
逼宫一事非同小可,他们自要经过严密的筹谋,后傅凉去了北境,秦俢去了江南,良王府这个劲敌暂可忽略不计,他们才定下了成事之期,可秦俢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秦俢不紧不慢的笑着,仿佛闲话家常一般,“江南的确是个好地方,山美水美,可逛了逛也就腻了,顺便就又去了西北平州逛逛。”
越看秦俢如此,箫素心中越是郁结。
他们费心筹谋,苦苦经营之事,却被一个妖妖调调的男子随便就给毁了!
“你是如何得知在此埋伏我们?”
秦俢耸耸肩,邪魅一笑,“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啊。”
秦俢话音刚落,便有一俊秀小将拖着一人走了来,箫素抬眼一看,被人五花大绑的不是蒋兴又是谁!
“是你透露了我们的计划?”箫素恨得牙根痒痒。
蒋兴低着头不说话,眼底泛着血红色。
“你怎么这么没用!国公爷不过让你在此接应我们,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到?
被人绑了不说,竟还全都招了,没有头脑就算了,还一点血性都没有,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箫素恨极了蒋兴,他们北燕没有孬种,若是北疆壮士被俘,宁死也不会出卖自己人。
蒋兴也忍无可忍,竟挣开了小将,上前一脚踹在了箫素身上。
“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竟敢来指责老子!”
他被父亲骂了一辈子,父亲说他蠢,说他没本事,说他不配做他的儿子,现如今竟连一个小娘们也敢讥讽他!
蒋兴怒极攻心,这一脚也没有深浅,正踹在箫素的头上,踹的箫素当即头晕目眩起来。
“你他娘的说的轻松,你来跟一万大军拼一拼试试!”
箫素晃了晃头,气得目眦欲咧,但听闻蒋兴的话不要眉头一皱,“什么一万大军,护城军不是有国公爷牵制吗?”
“大梁军队千千万,我们是西北郡守军,特来勤王!”那器宇轩昂的玉面小将正是左辰。
“西北郡守军?”箫素愕然。
秦俢这才不慌不忙的开口道:“对了,刚才忘了说了,逛腻了江南以后,我便顺路去了一趟平州,请这位小兄弟来京城吃吃茶。”
箫素几欲呕血,可她还是想不明白他们的计划明明天衣无缝,秦俢为何会提前防备竟去请了西北郡守军。
秦俢看出了箫素的疑惑,十分贴心的解释道:“的确,你们制定的这个计划堪称毒辣缜密。
居然通过两国贸易偷偷在京城附近安插了北燕的士兵,甚至还正大光明的为自己备好了战马,此番我也是现在才知道。”
“既是如此,你又为何提前去平州借兵?”箫素想不明白,纵使她活不成了,也要死个明白!
“因为在这个堪称缜密的计划中,你们有一个致命漏洞。”
“什么?”
秦俢勾唇,漫不经心的笑起,妖冶的笑容下目光凌厉冰冷,“那就是你们不该以前北燕王箫夺的名义生事。”
箫素不但未解惑,反是更加茫然。
其实所谓的箫夺余孽他根本就是一个谎言,箫夺余党早就被她父皇铲除殆尽。
他们隐瞒此事是因为箫夺的存在会让大梁暂时放松对父皇的警惕,毕竟当年箫夺的铁骑险些踏破大梁山河。
只要大梁相信箫夺余孽仍在,就不会分心防范父皇。
而这一次也是他们故意做出箫夺余孽死灰复燃,率兵逼宫的假象,诱使宋府大老爷深入北燕,好由他们瓮中捉鳖。
这明明是他们最好的伪装色,为何这个人却要说这是他们致命的漏洞。
“箫夺余孽根本就不复存在了。”秦俢俯视着箫素,声音宛若花枝上的毒刺,花虽美,却有着见血封喉的剧毒。
“箫夺最后的血脉常清公主已早在十余年前被你们杀害,箫夺的亲人下属被你们残杀殆尽,还有何能力成事?”
“你怎么知道?”箫素眸光更是惊惧,常清公主并非如宋老夫人那般赫赫有名的巾帼英雄,不过一个落魄的亡国公主,秦俢怎么会知道?
“常清公主是箫夺最小的女儿,箫夺早在逃出王城后就被追兵杀害,常清公主侥幸逃过一劫,她并没有恢复王朝的打算,她如一个普通的女人嫁人生子,想过着最平静的生活。
可时隔多年,你们依然不肯放过她,直到将她残忍杀害,你们才终可高枕无忧。”
秦俢锋利冰冷的语气让箫素心中陡然生惊,“你……你与常清公主是什么关系?”
秦俢收起了眼中的冷戾,面上又重回了那种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慵懒,“箫素,论辈分,你该唤我一声叔叔。”
箫素的瞳孔猛然缩起,“你是常清公主的儿子!”
可随即她的心口涌上更多的疑问,“既然你们早就知道,那傅凉他们为何还要身犯险境?”
秦俢轻笑一声,目光慈爱的看着箫素,“我的好侄女,你怎么那么天真啊?
不知阴谋那叫以身犯险,可既已知晓,还要深入敌营,那叫将计就计。”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箫素心中漫起了无边的恐惧,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猎人,而大梁这些不过是他们笼中的困兽,可现在她才突然警觉,他们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是相反的。
秦俢扬唇一笑,宛若盛开的罂粟,“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阿凉那个人看着跟个不染凡尘的仙人似的,实则却最是护短记仇。
你父亲杀了我母亲,阿凉总不忍让我这个好友白受委屈,就顺便替我去报杀母之仇了。”
那轻松随意的语气,像极了隔壁张大爷对王大爷说“你遛鸟的时候,顺便帮我打二两酒回来。”
箫素愕然,甚至就连身上的伤都不觉的痛了,只觉得自己遇到了两个疯子。
蒋兴早已认出此人便是之前绑架他的白泽堂堂主,闻言面露不屑,“杀母之仇不共戴天,竟然要别人帮你报仇,算什么男人!”
左辰抬脚踢了他一脚,“你给我老实点,都被俘虏了还说别人不是男人!”
蒋兴:“……”
秦俢莫不在意的笑笑,玩味的看着蒋兴,“你说的话我不太懂,报仇报仇,只要仇人死了就算大仇得报,为何一定要手刃仇人,况且……”
秦俢嘴角上扬的弧度加深,深邃的双眸微微眯起,“况且,他的杀母之仇,由我来报。”
蒋兴喉咙微动,将所有的话都默默咽了回去。
杀母之仇,岂不是在指他们英国公府。
“蒋兴,其实我挺同情你的。
上一次绑架我就发现你父亲对你实在不怎么样,根本就不在意你的安危。
这次也是,若他将你留在大营,你就不必遭遇如此险境。”
蒋兴不屑冷哼,“少来挑拨离间,我身为英国公府世子,自该亲自率兵,父亲此举并无不妥。”
“真的是这样吗?”秦俢轻叹一声,啧啧摇头,再一次让蒋兴看到了熟悉的怜悯目光。
“可我怎么听说国公爷最近很是器重贵府三爷,出去赴宴坐席都带着三爷在身边。”
蒋兴一窒,老三?
他突然记起,此番父亲的确将老三留在身边,他率军来接应箫素,而老三就留在父亲的营帐。
还有老三的儿子,他的大侄儿,最近也经常出入父亲的书房,难道父亲想要另立世子不成?
蒋兴的神情一一落在秦俢眼中,而此时箫素也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她立刻扬声提醒道:“他是在玩弄心计,你别相信他!
想凭傅凉手中一支军队就杀我父皇,真是异想天开!
两国战事岂是随意就能展开的,没有足够的粮饷军需,你拿什么扫荡我北燕?”
秦俢笑出声来,啧啧道:“大侄女,我发现你不仅天真,还有些自大呢。
大梁北燕自从进行贸易以来,绸缎与瓷器的价格攀升,许多有都放弃了原本的行当转行去做绸缎瓷器。
短时间来看,大梁的经济有所提升,可长此以往,农不耕地,工部打器,可绸缎瓷器只是锦上添花之物,一旦起了战事,大梁物资匮乏,军需供应不上,届时又该如何与北燕抗衡?”
箫素眼神有些发虚。
秦俢又道:“不过陛下对国公府逼得太狠了,你们没有充裕的时间,只能提前起事。
虽说此举也对大梁的军资造成了影响,但良王妃开设的善堂早已将一大批物资暗中运至北境。”
秦俢笑意敛起,眼中有与恶狼一般无二的狠绝,“大梁是一头吃饱了饭的猛虎,北燕一匹瘦狼如何与之为敌!”
“秦俢!你身体里可留着北燕的血,你竟甘愿当大梁人的走狗!”箫素见他们的计划全部败露,不禁气急败坏。
可秦俢却十分乐意看箫素如此,他半蹲在身子,挑唇笑道:“我父亲是大梁人,我充其只算半个北燕人。
更何况杀我母亲是北燕,养育我的是大梁,我就是想看北燕覆灭,看你父皇被俘,看你们所有皇子皇女沦为阶下囚。
怎么?看不惯?那你来打我啊!”
箫素被气得半死,再加上她身上有伤,竟有一抹腥甜涌上了喉咙。
气坏了箫素,秦俢才又看向蒋兴。
蒋兴的眸光不停的变换着,似乎在想着许许多多的事。
秦俢适时的加了一捆柴,“蒋世子,你还看不出吗?你已是一颗棋子,你负责的是最危险的攻城,而蒋三爷却优哉游哉的随着国公爷躲在后面不劳而获。
蒋大公子卧病在床,日后无法承继国公府,国公爷是一家之长,自要为家族荣誉做打算。
蒋世子若愿悬崖勒马,我可保证蒋世子平安无事。”
蒋欣迎视着秦俢的目光,眼神一点点变成了妥协。
此此时忽有一小兵跑到左辰身边,附耳几句,左辰虽竭力控制,但仍旧脸色一变。
左辰未来得及与秦俢说明,蒋兴幽幽的开了口,“是不是承恩侯被俘了?”
左辰一怔,但没应声,唯恐蒋兴是在诈他。
可蒋兴却道:“承恩侯府手中的护城军根本抵不过我父亲,因为他不仅统帅自己的亲信部队,为了以防万一,还联系了三殿下手中的潘家军。”
蒋兴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箫素最先变了脸色,“什么!你说国公爷找了潘家军?我怎么不知道!”
蒋兴讥笑道:“父亲早就预料到你们图谋不轨,怎么可能对你知无不言。”
“可这么做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们这般难道不是在为别人做嫁衣吗?”
蒋兴其实也相比明白,虽说是利用,可万一三殿下威胁到五殿下该怎么办?
秦俢目光冷寒,“或许是因为英国公本就不在意谁坐上那个位置,也可以说他早就知道以你们如今的势力想要推傅决上位太难了,所以才找了傅凛回来。”
真是个可怕的疯子,他在乎不是谁做皇帝,他只是不想让温凉做皇帝!
他千算万算没想到英国公会来这么一招,潘家军凶悍不输于薛家军,弄不好是一场硬仗啊。
……
与此同时,承恩侯府被俘的消息传入了宫中。
英国公指名让宋老尚书宋老夫人出城谈判,而傅凛则点名让沈妩前来。
群臣震惊不已,刚平了五皇子叛乱,如今三皇子又起事,乱了,真是彻底乱了。
而丽妃和傅冽最为尴尬,他们刚才还骂傅决呢,转眼他们将也变成叛贼了。
“陛下,臣妾真的不知情啊,这里定有什么误会!”丽妃百口莫辩。
众人更是不信,刚才蒋妃也说自己无辜来着,傻子才会信!
“朕信你。”
众人:“……”
“陛下!您说的是真的?”丽妃睁大了眼睛,意外又惊喜的看着建明帝。
建明帝颔首,望着丽妃和傅冽道:“朕相信你们,就算傅凛反了,你们也不会背叛朕。”
陛下,做人还是不要太有自信的好。
群臣默默想着。
“父皇,您派儿臣一同出城吧!
儿臣不相信三哥反了,但若他真反了,儿臣一定将他逮回来!”
丽妃也拍着胸脯,义正言辞的保证,“若那个小兔崽子敢造反,臣妾就把他的腿打折!”
众臣冷眼看着母子两人的表演,有些戏演演就够了,别再装了,他们是不会相信的。
放你们母子前去,岂不是放虎归山,届时三皇子没有后顾之忧,那造起反来不得更有劲啊!
脑袋被驴踹了,才会此计可行!
“好,那你们就随宋老尚书一同前去,只不管情况如何,一定要保全自己。”
众臣:“……”
什么情况这是?
他们陛下竟是这般宽和单纯的人吗?
“阿妩,我陪你去吧!”宋碧涵不放心沈妩,想要跟她一同去,气得宋二夫人眼皮险些飞的抽筋。
沈妩摇头,坚定否决了她的想法,“父母在,不可返险,我身为子女去救父亲责无旁贷,你不许意气用事。”
沈妩拉着宋碧涵的手,望了一眼听闻父亲被俘而晕倒的母亲,对她们几人道:“帮我照顾我娘,别让她担心。
但若我回不来,你们更要好好照顾她。”
“阿妩……”端庄威严的沈皇后已泣泪如雨,一边是她的兄长,一边是她的侄女,她哪个都不想失去,却有偏偏无能为力。
“姑母放心,我会好好的。”沈妩临行前,给了沈皇后一个大大的微笑,全然没有一丝惊恐。
一行人就这样骑马出城,没带一兵一卒,只身入了敌营。
一到营地,丽妃就看见与英国公并肩而战的傅凛,以及她的亲弟弟潘朗。
丽妃的暴脾气一下子就被点燃了,指着两人骂道:“潘朗,谁让你私动军队的?你率军挟持承恩侯,你想做什么?难道你想造反不成!
父亲呢?他没拦着你!”
潘朗比丽妃小三岁,可所谓是自小活在姐姐的淫威之下,挨打挨骂根本就是家常便饭,是以即便人到中年,对姐姐仍旧畏惧。
“父……父亲不知道。”潘朗看了傅凛一眼,有些心虚。
“小兔崽子!你居然瞒着父亲调军,我今日他娘的不打死你!”丽妃巡视一圈也没找到趁手的东西,最后干脆将叫上的靴子脱了下来,狠狠砸向潘朗。
潘朗侧身一躲,完美避开,丽妃却更是火冒三丈,“谁让你躲的?我打你你还敢躲,真是给你脸了,你给站那!”
于是,潘家军大将潘朗就这样站在原地,让自家姐姐又拿靴子扔了一回,扔完之后还得要小兵给擦干净送回去。
“你们闹够了没有?将人押下!”英国公见他们竟在这个时候打闹起来,一张老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英国公一声令下,立刻有士兵拿了绳子去捆人。
“傅凛,你就看着你母妃被人绑?
还有你潘朗,你今日敢绑我,后半辈子我跟你没完!”
潘朗头大,又不是他派人绑的。
他正要说话,英国公一记眼刀划过,“要成大事,就按我说的话做!”
潘朗抿抿唇,看了傅凛一眼,见傅凛没有意见,便也不在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