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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蛋深吸了口气,望着甜甜,说:“我总共写了大概两百多首歌,在北京两个月,从听众的反响出选出来的,最好的二十首,都是我写给你的。”
甜甜顿时就笑了:“我没觉得你的歌是写给我的啊,我听了那么多,我感觉你唱的,都是我们曾经的生活。”
“可我的生活里,或者说,我对于快乐的定义,就只有你。”二蛋于是又说。
聂卫国的童年,从父母的关爱,物质的丰盛程度来说,无疑是幸福的。
但是,从学习,环境来说,又无疑是悲凉的。他从小就因为学习不好而遭人岐视,同样被岐视的,当然还有甜甜。
所以,他能深切的感受同为学渣的甜甜,曾经的迷茫和痛苦。
俩人相伴着走过的那些路,看过的那些风景,在校园里因为一次次成绩垫底而相互无言安慰时的那种惺惺相依和相互依靠,才是聂卫国一首首歌的来。
“所以,甜甜,我从小到大,想娶你的心都不曾变过,你能嫁给我吗?”二蛋于是又说。
大梨树后面李明成拳头一捏:“卫国这人吧,特干脆,真的。”
陈丽娜却在扶额叹息,心说:完了,我儿子要给人发好人卡了。
不过,他喜欢女人,这也是件好事情,对吧。
果然,甜甜显然也吃惊坏了,望着比自己高好多的二蛋,往后退了两步,断然摇头说:“二蛋,你可不要这样吓姐,真的,我是你姐呢,你怎么能跟我说这种话。”
“我爱你,我想你嫁给我,而你在北京没有男朋友,在矿区也没有,我打听过了,所有认识你的人,都说你是单身,咱俩之间不存在障碍啊。”二蛋说。
甜甜叹了口气,顿了半天才说:“卫国,你歌里唱的是个女神,而我呢,我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甚至于有点儿蠢的姑娘,有时候贪吃,有时候在减肥,有时候暴饮暴食,有时候还便秘,在家里就这样,松松垮垮穿着睡衣,自己照一眼镜子,偶尔都能给自己的丑吓疯过去,我是个普通姑娘,我跟你完全不配的。”
李明成和卫星全都疑惑不解:分明聂卫国生的那么帅气,虽说在京圈还没混出名吧,但成名是早晚的事情,舞台上那么耀眼的大帅哥,甜甜个子又矮,长的又丑,为什么就不喜欢她呢,好怪啊。
这不,俩人悄悄摇着陈丽娜的胳膊,要她解惑呢。
陈丽娜低声说:“甜甜吧,十三岁进的毛纺厂,你们甭看她才二十三,社会上跑了十年了,看待事物冷静着呢。聂卫国爱的,只是自己幻想中的女神,而不是现实中在社会上跑了十年,没有学历没有文凭,长的也不怎么漂亮的这个陈甜甜,你们明白吗?”
卫星嘟起小嘴了:“不明白。”
李明成也说:“爱就是爱了,这有什么女神不女神的。”
陈丽娜说:“反正啊,甜甜拒绝他,是尊从了自己的本心的,真的。”
搞摇滚的,哪有一个婚姻稳定的啊,真正踏实的姑娘,谁会喜欢一个搞摇滚的男孩子。
这不,二蛋也给打击坏了。
懵了半天,他说:“你什么样的丑样子我没见过啊,你当初蹲坑的时候便秘,我还提着根棍子蹲在外面,给你加油鼓劲儿呢,你蹲多久,我就陪多久。”
“可你长大啦,你在舞台上那么帅气,你就跟卫民似的,永远是我的哥哥和弟弟,但我不可能喜欢你啊二蛋,甭开玩笑了,走吧。”甜甜说着,挥了挥手,准备要走。
二蛋可是鼓了好足的勇气才来告白的,结果甜甜就这样轻轻松松的,再次把他给拒绝了。
“是因为我没有当兵的原因吗,你就只喜欢穿军装的男人?”二蛋于是又说。
甜甜一狠心,说:“是。”
毕竟在她想来,二蛋花了那么多钱出去留学,现在排在他第一位的,肯定是赚钱啊,他得赚到更多的钱,补偿父母才行,对不对?
果然,二蛋一手扶着树,只差普通一声,跪树林子里了了。
陈丽娜示意李明成:“赶紧,出去安慰二蛋一下,我看他都快哭了。”
可不,二蛋背靠着颗树,虽然不像琼摇的男主角们一样,摇着头大呼大叫不,但也给打击的不轻。
“我这会儿如果说我想去当兵,我爸肯定会气死的,不不,我都能想得到,他会端起他的猎枪,然后说,你从小就没出息,你个没出息的兔崽子,花了我那么多钱,好容易现在摇滚事业有点儿起死了,又跑去当兵,你当这世界上,什么都得由着你的性子,你想怎么任性就怎么来吗你?”
二蛋顿了半天,又说:“可我从小的志向就是当兵,再说了,我如果当了兵,陈甜甜总没有理由再拒绝我了吧?”
卫星摇着陈丽娜的胳膊,说:“妈,就让我二哥去当兵吧,还有,你去劝劝甜甜姐姐,让她嫁给我二哥,不行吗?”
陈丽娜说:“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这又怎么能勉强呢。”
那边,再一次求爱被拒的二蛋,正在发疯呢:“不行,李明成,我不想再唱歌了,我要去当兵,我现在觉得,事实上是我背叛了甜甜,当初我一直说好,说自己想去当兵,可最终我却选择了摇滚,她现在拒绝我,也是因为这个。”
李明成义愤填膺了半天,说:“陈甜甜只是瞎了眼。”
二蛋却说:“对不起啊明成,我现在只想去当兵,摇滚,让它滚吧,你,另找人组乐队吧,兄弟对不起了。”
李明成本来好好儿的,给二蛋这句突然就惹躁了:“你他妈为了一个女人,你为了一个女人居然在事业刚有起色的时候,要跑去当兵?”
二蛋吧,从小到大没叛逆过,但因为陈甜甜的拒绝,那股子叛逆之火,也不知道怎么滴,一瞬间就给点燃了。
哦,对,还有他一直以来,想当兵,想扛枪保卫国家的那种狂热之情,就又给点燃了。
李明成看了半天,突然一拳头捣过来:“去你妈的聂卫国,叛徒,再见吧,我就当我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你,真的。”
二蛋失魂落魄的在前面走着呢。
卫星问陈丽娜:“妈妈,我们需要去安慰一下我二哥吗?”
陈丽娜摇头,说:“不用,失恋了的男人是很悲伤的,这时候咱们去安慰他,不但没什么用,反而估计还会雪上加霜呢,毕竟他被甜甜拒绝,可不想任何人知道的,你明白吗?”
俩人只差着几步回到家,陈丽娜就见院子里已经熄了灯,卫疆悄悄摸摸溜了出来,给陈丽娜说:“妈,甜甜姐刚才急匆匆的出门,让我大哥把她送矿区去了呢。我二哥失魂落魄的,正在厨房里下面呢,他俩是不是有问题?”
陈丽娜悄悄嘘了一声:“不要再说话了,你先回屋睡去,啊。”
卫疆给陈丽娜和卫星一人一支洗干净,削了皮的黄瓜,本来想跟丽娜说说,爱德华说,他要是不想入美籍,就拿不到属于自己的财产的事儿呢,但转念一想,自己拥有的,是挣钱的本领,而爱德华若还像原来一样,是真的拿自己当儿子看也就罢了。
为了点儿遗产就威胁他,那份遗产倒不如放弃了的好。
这样一想,他也就没多说,转身回房了。
二蛋给自己煮了一碗面,连灯都没开,在院子里吸溜吸溜的,吃着呢。
陈丽娜把灯开开,看了二蛋一会儿,把辣子油端出来,给他调了一点。
卫星端着醋壶儿呢,也给他加了点醋。
二蛋刨了两口面,突然就说:“妈妈,我很好,我真的很好,小时候不论老师再怎么骂了我,我只要一想,回家就能吃到妈妈做的面条,我就不会生气,不会伤心,也不会自卑,现在也一样,我吃了碗面条,心里好受多了。”
“吃完饭了呢,就上床去睡,好吗,不管多大的事,我相信你睡一觉起来就好了,真的。”陈丽娜说。
二蛋说:“妈,我暂时不想搞摇滚了,倒不是因为听众不够多,反响不够热烈,我总还是觉得,我和明成欠缺很多东西。”
“乐队的名字也非常丑。”陈丽娜实言说。
二蛋在俩兄弟的夹击下,一直以来,都蠢萌蠢萌的,所以陈丽娜不好打击他,一直以来,于他除了鼓励就是鼓励,但是乐队的名字,真的很丑。
“所以,我想去当兵,可能短期内,无法挣钱来还你给我们给我的生活费和学费,行吗?”二蛋于是鼓起勇气说。
陈丽娜拍了拍这熊一样的儿子:“父母抚养孩子的时候,是不会抱着,让他们还债这种期望的,勇敢一点,只要能说服你爹,你就可以去当兵。”
她于二蛋,是只要他活着,只要他不犯罪,就一切都无所谓的。
但聂工不一样,毕竟为了这个儿子,红色电话都打过,在他的恩师面前都哭过。
二蛋要不搞摇滚了,陈丽娜怕聂工要解了皮带抽他呢。
二蛋一想老爸,也是无比的担心啊,估计老爸这回,是真得打死他。
……
另一边,陈甜甜是喊的聂卫民,开车送的自己呢。
卫民跑到卫生室去偷避孕套,结果,没想到避孕套上面还放着个鼠夹子,好吧,夹到他手了,这会儿正疼着呢。
“聂卫国跟你告白了吧,甜甜,我就纳闷儿了,你真的不喜欢他吗,还有,我原来也没发现他喜欢你啊,你俩究竟怎么回事啊?”卫民开着车呢,就问甜甜。
甜甜这趟回家,本来准备小住几天的,因为拒绝了二蛋,怕二蛋不好意思,这不是紧急的,就准备离开了嘛。
她讪笑了笑,说:“没可能的卫民,你和小红是一类人,所以你们能结婚,你们从精神上是对等的,我是一个只认识阿窝鹅,连ABC都不认识的,跑销售的女人,跟从英国泰晤士学院毕业的聂卫国,不是一类人。”
“可他真的基于你,写了很多歌呢,你不明白,对于一个歌手来说,他创作灵感的源泉,于他来说,就是一切,这可能跟读了多少书,或者一个人拥有多少的文化底蕴没什么关系。”聂卫民劝说。
不过,他还是没想好,要甜甜成了二蛋的妻子,他们该怎么相处。
他的丑妹子,要真的嫁人,聂卫民会攒钱给她一份大礼,但嫁给二蛋,从此还叫他大哥,聂卫民的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甜甜冷静着呢:“他心里的那个女神,真的不是我,总有一天,他会碰到那个姑娘的。我要跟他结了婚,而正好他碰到那个姑娘了呢,卫国吧,是个重情义的人,可能不会离婚,而我呢,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女人,不会允许他有婚外情。这样,不是彼此都痛苦吗?”甜甜笑了笑:“我读书不行,但于这方面,还是看的很透彻的。”
到了矿区,她在服装厂门外下了车,挥了挥手说:“大蛋,再见呀,下回我再回家,碰上了,咱们再聚。”
“好的,再见。”卫民也挥了挥手。
他的小妹子,还像当初一样,只是挥挥手,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
那个还不知道他最能花钱的儿子聂卫国摇滚才刚搞起点起色来,又闹着不肯唱歌,想跑去当兵的聂工,正在艰难的,回家之路上了。
他去大庆出差,回来以后还得到北京报道,因为他报名参加了今年的人代会人民代表,虽然说于他来说,这种事儿只是走个过场,但走过场也得排队,也得审核资料,也得去跟领导谈话啊。
“到乌玛依的飞机票没有了,您只能坐火车,行吗?”负责买票的干部同志说。
聂工急着要回家呢,飞机多快,两小时的事情,火车,得整整坐上两天两夜呢。
但是聂工向来也是一个,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只能说,矿区的经济现在发展的太好了,飞机票要不提前三天订,那是根本订不到的。
大批量的有钱人,在矿区和北京之间趁着飞机往来,做生意呢。
上了火车,软卧车厢,聂工一看自己是下铺,有个老太太正费力的往上铺扒呢,就把自己的下铺票送给老太太,扶她在下铺坐了,自己扒上铺去了。
两天两夜,看看书,再思考思考问题,也就过去了呀,不难熬的。
软卧车厢只有四个人嘛,对面铺上是俩夫妻,估计是要去渡蜜月的,一直挤在下铺,叽叽咕咕的聊天呢,下铺的老太太偶尔也跟聂工聊两句,不过看他有一答没一答的,怕干扰他,也就盖上被子,自己睡觉了。
聂工看着书,看着看着,不知何时居然沉沉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天还亮着,但是火车车速莫名的慢了很。
原本的车速,应该是匀速120码的,但这火车,肉眼可见,顶多90码。
而且,他记得自己看书,准备入睡的时候,火车应该刚过红岩,那么,现在应该是凌晨的五点半,但是,等他抬起手腕,就发现,自己表上的时针和分针一直在不停的摇晃,晃的他眼睛发痛。
拍了拍老钟山的表,聂工以为是表滑丝了,拎开发条上了几下,以为它会好呢。
结果,发条好像不管用了似的,不论他再怎么扭来扭去,时针和分针还是不停的,在里面乱摇乱摆着。
“俩孩子的骨灰,也一样要随他们的妈妈,洒在矿区吗?”
“嗯,这是他们死的时候唯一的要求,他们想跟孙工葬在一起,可孙工的骨灰,是洒遍矿区三大基地的,那孩子们的,也洒了吧。”
对面的卧铺上,不知何时那对小情侣已经走了,现在换成了俩中年人。
而上铺,赫然的,是俩只骨灰盒子。
聂工低头,就发现对面的铺上坐了俩人,一个穿着军装,板寸头,翘角的大头皮鞋,两手插兜里,正在叹气呢。
另一个打扮的好一点,西装,三七分的风头,看起来穿的衣服质地很好,应该很有钱,但是吧,光看精神面貌,瘦削,疲惫,似乎还很忧郁,显然,这个人此刻非常非常的悲伤。
“博钊,卫民和卫国的事儿,我对不起你,但是省上所有的领导一致认定他们有罪,而且,贩毒是大罪,我尽力了,可我没能把孩子给救下来,对不起。”穿军装的男人说。
穿西装的男人缓慢的,沉重的抬起胳膊,拍了拍穿军装的男人的背:“是我没把孩子们教好,以致于他们居然敢去贩毒,你没什么好抱歉的,他们死有余辜,死得其所,真的。”
聂工顿时翻坐了起来。
因为,他吃惊的发现,对面下铺坐的俩人,一个是他自己,而另一个,居然是还穿着军装的冷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