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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轻悠担心出丑,搁在那个温热大手里的手伸开,扣住了他的手掌。
方宴也紧紧回握住掌心里有些冰凉的小手,低低说了句“别怕”,便在周围的一阵哄笑声中牵着她离开闺房。
在后跟着的春和又忍不住擦了擦眼角,一旁的良辰说道:“春和姐,别哭了,咱们应该为小姐高兴的。”
春和点点头,“以后你们要好好照顾小姐,小姐很好,你们只要不起不该有的心思,小姐会对你们很好的。”
反之,不等小姐把你们放到不重要的位置去,三少爷就先把你们处理了。
……
“轻轻,以后你为人妇,要勤俭持家,悉心养育子女……”看着跪在牌位前的两人,乐巍作为大哥,先开口训诫,只是话没说完,便带出了哽咽之声,仓促地咳了一声,道:“总之,你们两个要同心同德,把你们的小家经营好。”
乐轻悠本来觉得自己不会哭的,毕竟她从自己家到方宴家,还是觉得就在自己家,这时听到大哥的声音,眼眶却不自觉地湿了。
安静地听完,强忍腹中不适,点了点头,却眼前一黑,倒在方宴身上。
正要说两句的乐峻大惊,赶紧站起来,就看见已被方宴揭开了盖头的妹妹唇角流出一行乌血。
乐峻腿一软,手臂被叶裁裳扶住才没倒下去。
“封府,谁都不准离开”,他向外大声吩咐,音调颤抖,“不,先去找大夫,再去请清一大伯。都快去。”
现场顿时大乱。
乐巍脸色苍白,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冰冷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大部分人都是担心,只有几个人露出浮夸的担心。
方宴抱着乐轻悠,呆呆坐在地上,四周的嘈杂猛然远去又猛然潮水一般灌入耳朵,他双手颤抖的抱起乐轻悠,径直送回刚刚离开的那个房间,路上先吩咐听到消息迅速过来护卫的光烨二人:“速回府将新房床头格架上的红色药瓶取来”,紧跟着对大理寺伴郎团道:“回去调人,不查出下毒之人,不准放任何一个人离开。”
一些同僚家的家眷听到这话就不高兴了,她们来参加婚礼,怎么新娘子出了事要怀疑她们?
“不准咱们走,当他们是谁啊?”有个妇人冷哼,她跟新娘子根本不熟悉,只觉事不关己,现在听说不准她们走,心里就很不忿。
但乐家的人根本没空搭理跟她一样心理的众人,很快就将前后门角门都封了起来。
……
宫里也关注着乐家小姑娘成亲事宜的周帝听到暗卫回报,不由失色,皱着眉想了会儿,道:“敢在郡主大婚时实行加害,实属胆大包天,传旨大理寺卿方宴,务必尽快查出凶手。”
宫里旨意一到,那些不满的想提出告辞的宾客都安静下来。
方宴已经把光海取来的百花清毒丹给乐轻悠喂了下去,看到她苍白发青的脸色渐渐恢复血色,吊着的心才缓缓放松几分。
幸好,他想把外祖母留给他的那些特地告诉他是非常珍贵的东西交给轻轻,昨晚上又重新查看了一遍,看到这瓶密封着的清毒丹时还打开看了看,要不然,今天突然见她倒下,他根本想不起来这些。
握起她恢复温热的双手放到唇边吻了吻,方宴再次庆幸,后怕却也袭上心头。
他从来都对医药之事不感兴趣,现在却在想,等她醒来,娶了她到家后,要开始学医。
外间,乐巍、乐峻看着刚刚给乐轻悠把过脉的太医写药方,等他写好药方,才问道:“舍妹确定没事了?什么时候能醒来?”
“幸好郡主中毒甚浅,又有开国时期药圣亲自做的百花清毒丹,想来很快便会没事”,太医把药方交给乐巍,“下官开的也只是些调养药,调养三天,郡主玉体便能恢复如初。”
这句话说完,在场之人无不大松一口气。
赵安国脱口说道:“老天保佑,没事就好”,继而问那太医,“张太医,这是什么毒,你可清楚?”
张太医捋了捋胡须,“如果下官没看错,这应该是宫内惩治犯了大错宫人的黄泉长。”
“什么?”赵安国、乐巍、乐峻无不大惊,黄泉长,他们都听说过,没见识过,却没想到第一次见识到,是在至亲之人身上。
黄泉长,顾名思义,黄泉很长,中此毒者,会在痛苦中挣扎三天三夜而死,要不怎么能成为惩治“犯大错”之宫人的首选。
最可怕的是,这种毒,根本没有对应的解药,因此,宫里对黄泉长的管制很严,新帝继位后,已经不准慎行司再生产此种毒药。
现在黄泉长应该没有多少了才对,又怎么会流出宫外,并且在都是自家人的团团包围下,被用到了轻轻身上?
赵安国道:“看来,待会儿我们得进宫一趟,才能查清到咱家的黄泉长,是从哪儿流出的。”
这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左侧边噗通一声,
那里站着的都是云赵两家的小辈,倒下的正是一直注意听他们说话的云霓。
看到乐家如此雷厉风行要查出下毒者,云霓这才知道害怕,担心、惶恐一瞬间爬满心头,她还是惋惜乐轻悠怎么就那么运气好的只中了一点毒,却又控制不住地害怕自己被查出来后,将要面对什么样的下场。
一方面她完全不觉得害一条人命,还是她非常讨厌人的命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另一方面又震慑于乐家人在担心乐轻悠时还坚决封府查凶的决心。
乐轻悠中毒症状表现出来还没半个时辰,宫里就有旨意传来,要务必查出真凶,云霓的担心中就加上了惊惧,甚至让她忽视了身体上从刚才就有的不适。
以至于倒下时,她是完全不知道是为什么。
云霜喊了云霓一声,看到她唇角的黑血时,忙担忧地看向正和太医说话的父亲,“爹,霓儿也中了那毒。”
噗通声响起时,云诏也顺着声音看去,云霜这一喊,他赶紧就担心地几大步过去,又喊那太医,“张太医。”
张太医看了看赵安国、乐巍、乐峻,得到点头的示意,才走了过去。
片刻之后,收回搭脉的手,说道:“这位小姐中毒比郡主还要轻些,我虽无完全把握,开两个方子止住毒性蔓延还是可以的。”
云诏问道:“这样算不算是解了毒?”
“除非有百花清毒丹”,张太医说道,“否则,黄泉长的毒性,很难拔除。”
云诏为难了,刚才光海送那瓶药来时,他也在外面,知道方宴手里也只有三颗清毒丹,这样珍贵的解药,他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可是看了看躺在她二姐怀里的女儿,云诏又是心疼的,这是他疼到大的女儿,虽然后来的事让他对这个女儿失望不已,但到底是亲骨肉,怎么舍得看着她中毒不解。
与此同时,听到外面响动出来的方宴只是冷冷看了云霓一眼,对欲言又止的云诏道:“云舅舅,还是等查清她怎么也会中了此毒,再考虑是否问我要解毒丹。”
云诏道:“你这是怀疑”,指向内室,“轻轻的毒,是她下的?”
方宴没有否认,“我只是奇怪,她跟轻轻一向不亲近,怎么会中了同样的毒,还是程度比轻轻更浅的毒。”
“不可能”,云诏说道,“我这个女儿虽然任性,却不是那样心肠歹毒之人。或许,她只是吃了跟轻轻一样的东西。”
“云老爷有所不知”,张太医开口,“黄泉长毒性极烈,若是入口,不过几息便会毒发,郡主和令千金这样的症状,却像只是接触了毒药。”
若真是入口了,恐怕她们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情况了。
云诏脸上下不来。
乐巍说道:“舅舅,先用张太医开的药吧,若真跟表妹无关,我亲自跟小宴要解毒丹。”
云诏既怀疑又难堪,沉着脸点了点头。
乐巍让丫鬟把半昏迷的云霓扶到身后的贵妃榻上,又让人拿了张太医的药方去抓药。
抓药去的人还没刚走,大理寺的几个官员就带着官兵匆匆进来,向方宴禀道:“大人,在府里假山后发现了中毒的妆娘。”
……
妆娘中毒最深,被抬到院里时,正蜷缩着抓挠自己的身体,两臂都被手指抓得血肉模糊,但她却还是勾着手指往里抠,似乎要把手指头戳破骨头,将其中让她疼痒难受的东西挖出去。
妆娘这个中毒最深的,反而没有失去意识,用担架将她抬过来的官兵刚一放下,她就朝着四周的人无力地喊道:“求你们发发好心,杀了我。”
与其说她在喊,不如说在低声求饶。
丫鬟婆子都被她这个模样吓得往后直躲,叶裁裳赶紧捂住儿子、女儿的眼睛,交给旁边的丫鬟抱下去。
林氏要赶儿子庆远离开,他却摇摇头,说:“娘,我不怕,我要知道是谁用这种毒药害表姐。”
虽然妆娘中毒最深,但谁都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妆娘,会让人用宫里的黄泉长加害。
妆娘是给乐轻悠化妆的,很可能是有人想通过妆娘给她下毒。
乐峻看到这景象,恨得眼眶都红了,若是妹妹成了这样,会先要了他的命。
转身,让张太医去给那妆娘施针。
“缓解她的痛苦,我们要问话。”乐峻的声音是鲜有的冰冷。
张太医没把握,只道:“下官,试试吧。”
这时,方宴上前,伸出手,一旁的大理寺官员忙递了一个白色手套给他。
方宴垫着手套,从那妆娘已经被鲜血浸染的袖子里捏出一条还带着肉末的帕子。
帕子已经成了红色,但上面的刺绣还清晰可辨。
“这是你女儿的东西吗?”方宴捏着那帕子,直接送到听见女儿也中了毒才从厢房赶过来的卢氏面前。
看到帕子的一刻,卢氏就变了脸色。
站在另一边的云霞吃惊道:“水云丝织出来的布料极其珍贵,我家只有一匹,还是早年间得到的,不是被大娘好好地收起来了吗?”
“你给我闭嘴”,卢氏怒喝。
云诏脸色发白,“真跟那个孽畜有关?”
乐巍眉头深皱,一语不发。
云老太太身子晃了晃,失望已极,却又不想相信,“怎么会啊?”
这些人的反应,方宴一律不管,确定了帕子是云霓所有,才回身到了妆娘身边。
经过张太医的施针,妆娘的情况好了许多,但还是疼得不停呻吟。
“神智清醒了吗?”方宴问道。
张太医点头,“大人,她这神智一直是清醒的,下官给她扎了几针,已有力气回话。”
“这帕子,你哪儿来的?”方宴蹲下身,把帕子悬在妆娘面前。
妆娘看了会儿,说道:“是一个,一个表小姐赏我的。”
方宴回头,命人把还在昏迷中的云霓架出来。
大理寺的人不好出手,乐巍叫了两个婆子去。
云霓被架到妆娘面前,妆娘吃力地睁着眼睛看了看,点头道:“就是她。”
“她为什么赏你帕子,还跟你说了什么?”方宴继续问。
妆娘道:“我更衣回来,恰巧遇到这位表小姐,她问我是不是表妹的妆娘,听说我去更衣了,便给了这个帕子,让我擦手,还让我好好给她表妹上妆。”
方宴呼吸一紧,喝问道:“你就用这帕子擦过的手给轻,给小姐上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