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墓志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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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高架桥上只有雨水轰鸣的声音。

无穷尽的暴雨仿佛将这里从尘世剥离,隔绝了一切,将整个世界都吞没了。

“原来你长这样啊。”

槐诗拉开车门,凝视着车里的老人,略过那一只指着自己面孔的手枪,郑重端详——斑驳的白发一丝不苟,神情威严,西装笔挺,端庄地像是刚刚从演讲台上走下来一样。

“真是……长着一张正派的脸呀。”

槐诗拨开了那一只微微抖动的手枪,湿漉漉地坐进了车里,坐在戚问的对面,衣服上的雨水和血水在真皮沙发上留下一道道污垢。

有钱人真好。

环视着宽敞车厢内的精致装饰,他低头看着脚下柔软的地毯,还有自己留下的黑色脚印,嘴巴吧嗒了一下,抬头问:“有烟么?”

戚问没有说话,握着枪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那么用力。

可是却没有勇气扣动扳机。许久,无力地落在了膝盖上。

而槐诗终于从随意地翻找中,从扶手的暗格里找到了好几根封在铜管里的雪茄,看上去高级得不像话,闻起来也感觉到充满钱的味道。

“谢谢。”

礼貌地道谢之后,槐诗掏出刀撬开了铜管,学着电影里那样把雪茄头部和屁股都削了,但好像削的口子有点大,整个雪茄都要散开了,吓得他赶快捏紧了。

毕竟散了一根就要浪费好多钱。

他想了想,又多拿了两根,回头带给老柳也尝尝。

在沉默中,戚问静静地看着他在车厢里翻找的穷酸样子,终于发出了沙哑地声音。

“何洛呢?”

“死了。”

槐诗摸着口袋翻着打火机,随意地告诉他:“你回头看,隔离墩那里,掉在地上的那个就是。”

戚问愣住了。

嘴唇僵硬地张开,却没有说话,到最后,无力地依靠在椅子上,垂下了斑驳的白发。

就好像在一瞬间垮掉了。

终于自愤恨之中显露出一丝疲惫地老态。

而槐诗,终于找到了打火机。

抓在湿漉漉地手里,喷出火苗,点燃了雪茄的尾巴,他深吸了一口,紧接着,理所当然地剧烈呛咳起来。

吸进肺里去了。

很快,雪茄就被他嫌弃地丢到了窗外去,抽起来这么麻烦,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有钱人,肯定是钱多了烧的。

“不好意思,先等一下。”

他终于想起来了,摆了摆手,又开始翻口袋:“解毒剂,解毒剂,解毒剂在哪里……啊,在这儿。”

从内袋里找到一个小小的瓶子,里面荡漾着无色的粘稠液体,看上去像是胶水。

乌鸦跟他保证过效果拔群,可总觉得有什么问题。

槐诗疑惑地闻了闻,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仰头,一饮而尽,紧接着便感觉到一阵深重地苦味从嘴里爆炸了,一路向下延伸,刺激着喉咙和食道,最后在胃里翻腾起来。

像是一只不断掏动的大手。

撷取着一切毒雾,拉扯成一团,然后,槐诗的面色骤变,下意识地捂住嘴,很快,便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一堆绿色的血块,中午的午饭,还有来的路上顺道买的奶茶。

都吐出来了。

沾染在戚问的手工皮鞋上,如此碍眼。

“纸巾纸巾……”

槐诗手忙脚乱地摸索着纸巾,直接把盒子扯过来,胡乱地擦了一下脸,然后又拽了两张擤鼻涕。

最后,纸团丢出了窗外,落入寂静的凄风冷雨里。

他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放松了下来,脸上被染成墨绿的毛细血管渐渐恢复了原本的色彩,显露出那一张略显稚嫩的平静面孔。

看着面前的戚问。

仔细端详。

忽然问:“吃了吗?”

“……”

戚问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就像是看着一个傻子,却没有说话。

“说实话,我本来以为你会跑的。”

槐诗咧嘴笑了笑:“就像是捉迷藏游戏一样,你扮人,我扮鬼,你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何况天上还下着雨,你看,多浪漫!”

“你赢了,槐诗,恭喜你,你成功地毁掉了我的事业和我的人生。”

在他的对面,那个老人冷眼看着他嬉笑的样子,缓缓抬起了手里的枪:“你可以尽情得意,这是赢家赢得的权利,但不要想着我会向你摇尾乞怜。”

如是,傲慢地瞥了他最后一眼。

他将手枪顶在自己的下颌。

扣动扳机。

寂静里,只有下雨的声音。

车窗外的雨声和车窗内的雨声混合在一起,听不出分别。

只有嘶哑地尖叫骤然响起,饱蘸苦痛,像是要刺伤槐诗的耳膜那样。

戚问的手掉在了地上,连带着他的手枪一起。

血液自肘部平滑的切口中喷涌而出,顺着考究地西装流淌,最终,如蜿蜒地溪水一般,汇入了柔软地地毯中,渲染出一片渐渐扩散的暗红。

“冷静点,我没有羞辱你的意思,也不太想这么粗暴。”槐诗诚恳地纠正道:“其实,我只是想要看到你笑的样子而已。”

说着,他伸手,扯起戚问的头发,将他拉起来,端详着那一张扭曲又狰狞的面孔,轻声问:

“——告诉我,当我的家被毁掉的时候,你是笑着的吗?”

戚问当然没有笑。

他怒视着槐诗,剧烈地喘息着,向着他吐出了沾着血色的口水,落在了他的脸上。可槐诗依旧平静。

平静地好像感觉不到愤怒那样。

“说起来,我应该先跟你道喜的。”他说,“记得你说:等明天开标之后,你就可以掌控蓬壶的航线,从此翻身做主人,不用再做任何人的狗。”

槐诗郑重地说:“恭喜你,戚先生,你的梦想要实现了。”

“你他妈的……当年就应该杀了你这个死剩种!”

戚问怒视着他,嘶哑地诅咒:“不论是你,还是你的父母,都是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我真应该把你和他们埋在一起!把你们碎尸万段!”

“为什么不笑呢,戚问先生。”

槐诗疑惑地问,“难道实现梦想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戚问再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瞪着他。

遍布血丝地眼瞳中满是恶毒。

槐诗失望地松开手,扯了两张纸巾,擦拭着脸上的口水。

“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目标。”

他沉吟着,轻声说,“我要过健全的人生,我要努力学习,考上大学,成为一名音乐家,赡养对我并不好的父母,遇到一个爱我的女人和她结婚,认真地教导我们的孩子,受人尊敬地度过我的一生,在家人地环绕中平静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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