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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樾手背在身后,款步前行,饶有兴致的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武昙转头,仰着脖子看他,却是不答反问:“你说他会是想娶公主吗?”
萧樾垂眸,对上她的视线,眸子里也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一边道:“若是真的娶了沉樱,对他绝对是有好处的,不仅稳住了两国关系,甚至于他自己也等于是攀上了咱们大胤的皇室,将来想要登临帝位,就更多了几分底气。”
武昙撇撇嘴,反驳他:“沉樱人都到了这里,不管最终是不是被他娶进门的,也铁定是要嫁在这了。大胤朝中派遣公主和亲又不是扮的家家酒,考虑的也是朝局和利益啊,咱们国中可不会管沉樱最后到底是嫁给了谁,只要是和他们北燕的皇族成了亲,这重姻亲的关系就摆在这里了,都没什么差别。”
这个小丫头是有眼光和格局的,萧樾一早就知道。
即使她平时不太理会这些,可凡事在心里总归都有判断的。
对于她的说辞,萧樾未置可否。
武昙就扯住他的袖子拉着他停下来,仰头与他对视,仿佛是非要就此事跟他论一个是非出来不可:“如果说在这场皇位角逐中,魏王府已经是十拿九稳了,他们为什么还要娶个外族女子?当时皇帝陛下死也不肯答应北燕遣嫁公主,无非也是不想在皇室之中留下外族血统。现在魏王一党已然胜券在握,如果他娶了沉樱,虽然在短时间内会让人觉得他身后又多了大胤给他做后盾,可一旦他将来真的得了帝位……他要怎么安置沉樱?不管是为后还是为妃,一旦沉樱有了子嗣,他就要不放心了,而如若他想过河拆桥,对沉樱做些什么,那就要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极有可能跟大胤方面反目成仇……你不是说魏王对这个孙儿寄予厚望么?如若这人不是个草包,那就不会只看眼下不图长远。”
武昙说着,顿了一下,又带了几分狡黠的挑挑眉:“而且如果他真是有心求娶沉樱,方才在门口等我们下车的时候就不会只是个权衡和打量的神情了。那时候他看见我从车上下来,一时没看清,是把我误认作是沉樱了吧?当时那神情可不太对……”
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如果燕廷襄是抱着求娶的目的来的,那么当时他看见这个女子跟别的男人之间过分的亲昵了,在觉得这女子品行不佳的时候,或是嫌恶或是失望,情绪之间无非就是这两点吧?
可是当时的燕廷襄呢?他整个人都怔住了,那神情明显是在更深层次的谋算着什么……
武昙振振有词,说的可谓是神采飞扬。
萧樾看着她,但笑不语。
武昙等了半天也没听他表态就有点不耐烦了,又拽了拽他的袖子,仰着一张小脸儿面对他:“你倒是说话啊?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萧樾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却是反问道:“所以你故意绊了沉樱一下,那么……又是从中试探出了什么?”
武昙莞尔,松开他的袖子,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头,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如果你说他是在做别的思量,当时就不该冲着沉樱暗送秋波啊……这个人的作为前后矛盾,我倒是觉得他可能在背后算计什么,八成……是想借着这次和亲的机会做什么文章吧?”
那个燕廷襄,看着也不像是真的想娶沉樱的,那么他在大门口用那些细微的小动作来对沉樱示好,就值得深究了。
这会儿虽然已经是午后了,日头仍是有些毒。
萧樾抬手挡在武昙头顶,四下里打量一眼,然后转头吩咐跟着的尉迟远道:“叫人送两杯茶到那边的亭子里。”
说完,就牵起武昙的手拉着她去了前面不远处的亭子。
等到在亭子里坐下,他才又开口说道:“你的猜测不是全无道理,燕廷襄之所以到现在也没有被封魏王世子,很多人都是在揣测,北燕皇帝是有立他为嗣的打算才这么一直拖着的,所以这次和亲,他确实不必穷力亲为的赶着往上凑。反倒是陈王那边,如果不死心的话,可能是在谋算这门婚事,企图以大胤朝廷的支持为他们那一支的子孙增加筹码。”
武昙仔细的想了想,脑子里就对这事儿有个模糊的轮廓。
不过同时,她脑中却又是灵光一闪,又想到了别的事,不禁又皱了眉头,脱口问道:“可是这两座王府这般互相算计,北燕的皇帝就不管吗?不管这两边怎么算计,最后拿主意的也是宫里的皇帝,那位皇帝陛下会更倾向于哪一方?”
萧樾勾了勾唇,眼底却有一抹讽刺的意味浮现:“过来这边之前,本王叫人特意搜集了一些这边朝廷的消息,虽说在宗室的男丁里面这一代里就属燕廷襄最出色,可是就因为魏王一党算计的太狠了……并且和北燕皇帝最厌恶的皇后何氏勾结在一起……皇帝若是想要立他为嗣,那早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可偏偏一直拖到现在?你觉得他这是什么意思?”
武昙愣了愣,虽后就茅塞顿开的低呼一声:“你是说他并非是想立燕廷襄为嗣才没封世子,而是故意在拖着打压和恶心魏王一党?”
这么一看,魏王一党也算聪明,居然反客为主,就递出了风声去,告诉众人皇帝是因为想立燕廷襄为皇嗣才没封世子的,让那些望风而动的人,不仅不会因此而疏远了魏王府,反而因为这一重风声而更加巴结和讨好。
萧樾但笑不语,算是默认。
武昙就很纳闷了:“皇帝不是已经很老了么?他这样随时都有可能会撒手人寰,这么一直拖着也不是长远之计,他到底属意谁?而且他如今都这般年岁了,这些年一直不立太子,朝中重臣都没有上折子施压的么?”
别说是皇室了,就是普通的一个家族也将家业传承作为最大的事来重视。
何况这位皇帝已经年近六旬,哪怕正值壮年,迟迟不立嗣的话,朝臣的奏章也会像雪花一样往他案头上飞的……
北燕皇帝的上一位太子是十八年前就薨了的,后来贵妃胡氏所出的宁王今年是十六,但是他的先天不足之症是一开始就被诊出来了的……
这么算下来,北燕的这位老皇帝也是个奇人,居然能十多年如一日的顶住满朝文武的施压?
若不是他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只等着最后反戈一击——
这样拖着,只会让朝廷动荡,没有任何的好处的。
武昙大惑不解,就将目光投向了萧樾。
萧樾看着她,半晌,居然是毫无征兆的幽幽一叹。
他说:“他那大概就是憋着一口气,只为着那一句不甘心吧!”
萧樾起身,走到旁边,面向亭子外面的花园站定。
这圆子里原来的守卫都被撤出去了,燕北带着人行色匆匆的从对面的院子里走过。
萧樾眼底的眸光莫名的深了深。
武昙在他身后,没看见他的神情,就也站起来跟过去。
萧樾看她对这些事是真的感兴趣,这才继续说道:“你只知道十八年前北燕的太子因故薨了,却不知道当时同时……北燕的后宫里还丢了另一位皇子。”
武昙确实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事,不由的狠狠一怔。
萧樾从远处收回了目光,看着她的脸,慢慢地道:“宁王是北燕皇帝的第三子,在他之前,胡氏已经生过一个孩子了。”
……
魏王府。
从茗湘苑出来,燕廷襄先去了趟宫里给皇帝复命。
得知萧樾等人已经安顿好了,皇帝也没多问,只挥挥手打发他下去了。
此刻离着晚上的宫宴还有将近两个时辰,燕廷襄出了宫门就径自打马回魏王府。
因为心里一边在想着事情,他走的就不紧不慢,很有点心不在焉,眼见着魏王府就在眼前了,他定了定神,扯着缰绳正要往巷子里拐,身后突然听见有个女子的声音道:“燕公子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