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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张云蓉也再没了娘家可倚靠,甚至还被娘家带累得自己也名声大坏,在宣武侯府的地位可谓是一落千丈,公婆待自己也不和颜悦色了,丈夫待自己也不再呵护备至了,甚至连长子都被婆婆搬到了自己屋子去养着,就怕张云蓉教坏了她孙子。
张云蓉悲愤忧惧之下,差点儿保不住腹中的孩子,还是想着自己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婚姻,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未来,就全靠腹中这一胎了,才咬牙撑了过来,并最终生下了次子。
如此宣武侯府两个孙子都是她生的了,从宣武侯夫妇到她公婆,都得不看她还要看孙子们,毕竟宣武侯府是真的很缺孙子,待她倒是又好转了不少。
她丈夫与她本来也感情很不错,只常宁伯府一朝倾覆,名声还臭成那样儿,他一时接受不了罢了,然瞧着白胖可爱的小儿子,同样也心软了。
只是公婆丈夫却在商量后达成了共识,让张云蓉以后不许再与娘家往来,也不许明里暗里接济张家人。
他们倒不是贪她的嫁妆,可她的嫁妆理当留给自己的孩子们,她也理当为孩子们的未来着想,有那样的外家,是很光彩的事么,自然该趁早断了关系的好!
张云蓉无奈,只得都答应了公婆和丈夫,她总得为自己后边儿几十年考虑,更为自己的孩子们考虑,且她也被休弃,或是“病死”了之类,她母亲和哥哥侄儿们才真是任何倚靠与希望都没有了。
是以自常宁伯府出事以来,张云蓉就没回过娘家,只当初常宁伯被斩首和常宁伯太夫人去世后,她曾在禀告过公婆后,让人各送了一百两银子回去。
当然,私下里她还是曾让心腹辗转送过好几次银子去给虞夫人的,虽每次数目都不敢大了,于如今的张家人来说,却也举足轻重了。
施清如听得张云蓉都没回过娘家,与娘家人再有往来,其他人自更不必说,那如今的张家的人际关系,可谓是一目了然了。
却仍问小晏子道:“那你打听到张家的人如今可与谁还有往来吗?总不能与所有亲故都不往来,一个例外都没有吧?”
小晏子道:“暂时没打听到他们与谁还有往来的,便是与自家的叔叔们,也都没有往来,成日里都是大门紧闭,除了那兄弟两个偶尔会出门去书馆,陈氏会偶尔带了弟弟出门去看病以外……主要他们刚搬去时,便有人往他们院子里扔过死鸡和其他秽物,好像听说就是他们自家叔叔做的,弄得本来不知道他们底细的街坊,也很快都知道了,便更无人肯与他们家往来了。”
施清如闻言,皱眉沉思起来。
如今张家与任何人都没有往来,以他们如今的层次,也接触不到稍微有点权势的人,说句不好听的,就叫连被人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
便是唯一还有几分希望接触权贵之人的张云蓉,看起来也是自身难保,那前世幕后主使他们之人,只怕这辈子也压根儿不会再注意到他们,毕竟一切真的都不一样了,——那她真是杞人忧天了么?
施清如想了想,与小晏子道:“此番辛苦你了,回头也务须刻意,只偶尔替我再注意一下张家,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吧。”
一面递了个荷包给他,“这是给你吃茶的,快拿着吧。”
小晏子也领她好几次赏了,知道她从来都是不赏便罢,一赏就是真心实意,不容拒绝,便也不推辞,笑着谢了她,双手接过荷包收好后,方低声道:“奴才多嘴问一句,夫人这般关注那张家,莫不是,想痛打落水狗?那倒是极容易的事,都不用动手,只消奴才让人给他们那一片儿的里正,或是地痞流氓随便递个话儿,已够他们喝一壶了。”
旁人尤其是老百姓们不知道施清如与张家的恩怨,都督府内的人,尤其是能在施清如面前说上几句话的人,却都是大概知道的,小晏子也不例外。
见她忽然又这般关注张家了,自然要想着,她是不是觉着张家如今日子还太好过,要让他们更不好过,才能一消她心头之恨了。
施清如却没那个痛打落水狗的爱好,她只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而已,因笑道:“那倒是暂时不必,他们说到底与我毫无关系,是好是坏我也都不在乎,实在懒得费那个神,你只让人偶尔注意一下也就是了。”
虞夫人着实是个难得的,她不想她如今虽大不如前,却还算安稳的日子也没的过了。
小晏子见施清如竟不是想痛打落水狗,虽心里很纳罕那夫人是想做什么,却也识相的不会多问,笑着应了“是”,“夫人只管放心吧,奴才理会得的,若有可疑之处,一定立时来禀报夫人。”
待施清如点头端茶后,便立时行礼,却行退了出去。
之后天气一日热似一日,进入了一年里最热的七月,俗称的“七月流火”,整个京城都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让所有人都酷热难当,度日如年。
好在是再度日如年,终究七月还是一天天过去,进入了八月,顺利立了秋,天气也终于开始渐渐凉爽了下来。
到了金桂飘香之时,太后忽然回了宫。
彼时韩征正与阁老们商议今年秋闱之事,今年乃是三年一度的大比之年,秋闱自然是朝廷眼下最要紧的大事,司礼监和内阁上下都不敢掉以轻心。
就见小杜子忽然在外伸了下头,韩征看在眼里,心知有异,面上却丝毫没表露出来,仍与阁老们议着事,直至正事议毕,含笑送走了阁老们,方叫了小杜子进屋,曼声道:“何事?”
小杜子忙上前道:“干爹,太后方才忽然回宫了,回来便径自去了乾元殿见皇上,也不知会不会打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
韩征眉头就皱了起来,“太后回宫不是小事,事先大相国寺那边的人就一点动静都不知道吗?”
小杜子道:“听说太后只带了段嬷嬷和几个贴身的宫人,由十来个金吾卫护送着就回了宫,是真正的轻车简从,我们的人一时没听到动静也是有的,儿子回头就着人问他们去。但太后忽然回宫,还一回来就去见皇上,肯定不是没有原因的,干爹要不现下去御前瞧瞧?”
韩征思忖片刻,道:“本督还是先不过去了,若皇上愿意告诉本督,事后自然会告知,若不愿意,本督同样能知道,实在不必现在过去,看太后那副嘴脸。”
这些日子太后在大相国寺一直安安分分的,除了太医与寺中的僧人,除了偶尔会去大雄宝殿上香诵经,几乎就没见过任何外人,照理她就算要兴风作浪,也得有人、有条件才行……总归且走且看吧!
小杜子忙知机道:“那儿子这便设法儿去御前打听打听,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见韩征不说话,知道他是默许了,忙行礼却行退了出去。
韩征这才曲指叩着桌面,沉思起来,他和禄叔初步定下的起事日子是在十月,距今只得一个多月了,说来时间不长,却也够做许多的事了,还得加倍小心,以防变生肘腋才是啊!
彼时太后已见到了隆庆帝,母子俩正坐在隆庆帝寝殿的宴息处说话儿。
太后倒是满脸的关切,“皇帝清减了不少啊,是这些日子政务太繁忙,还是妃嫔宫人们没服侍好?豫贵妃做事也太不当心了,其他妃嫔亦毛毛躁躁的,竟矮子里挑高子都挑不出个沉重的来,不若开了年,皇帝再选一次秀,另挑几个可心的新人服侍左右吧?”
隆庆帝却是一脸淡淡的,哪怕太后气色状态瞧起来要比他上次见到时,好出了一点,却依然苍老枯瘦,憔悴不堪,也不能让他生出多少感触与心痛来,“多谢母后关心,朕不过是有些苦夏罢了,如今天儿一日比一日亮爽,自然慢慢儿就好了。倒是母后气色瞧着好了不少,可见在大相国寺住着,竟比在宫里住着还强些。”
顿了顿,“至于选秀之事,还是算了吧,朕如今妃嫔也不少了,豫贵妃也还算能干,其他妃嫔亦各有各的好,就不必劳民伤财了。”
反正选再多的秀女,他也种不出一颗苗来,实在懒得再淘那个神。
太后闻言,笑了笑,点头道:“皇帝既不愿选秀,那也罢了,横竖宫里已有那么多妃嫔了,还都已到了最好生养的年纪,认真说来,倒是要比新选的秀女们都强些……”
“母后今日忽然回宫,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其实您大可不必亲自回来,随便打发个人回来禀告朕一声也就是了。”话没说完,已被隆庆帝打断了,“那母后今儿还要回大相国寺么?朕好安排人送您。”
妃嫔们都到了最好生养的年纪又如何,到底是谁的问题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母后这不是哪壶不开偏提哪壶么,莫不是,想以此又引出她心里那最真实的念想来,让他同意?
太后见隆庆帝一副迫不及待送走自己的样子,无声苦笑了一下,决定开门见山,“皇帝,哀家今日忽然回来,自然是有十分要紧之事告诉你……你们都退下,所有人都退下,崔福祥,你也退下,只留段嬷嬷一人服侍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