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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自己的人,忍气离开了。
施清如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上前几步给丹阳郡主行礼致谢:“多谢郡主仗义直言,小的感激不尽。”
她刚才仔细想了下,她如果不想逆来顺受,便只能抬出督主来压邓玉娇,毕竟她现在太弱小,邓玉娇身后又是当今皇后,也就只有督主的名头才能压得住她。
可这样一来,便小事化大,要弄得该知道的人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势必会给督主添麻烦,那是她绝不愿意看到的,因此心里一时间反倒没了主意。
幸好丹阳郡主及时出现,及时为她解了围,且不管她是真想为她解围,还是只为针对邓玉娇,于她来说,的确都是雪中送炭,自然要好生感谢一番才是。
丹阳郡主果然一副冷淡的样子,道:“邓玉娇虽自来跋扈,你私闯御花园却的确有错在先,本郡主今儿心情好,所以懒得与你计较,再有下一次,你可就没有好的运气了,退下吧。”
身为尊贵的皇室郡主,丹阳郡主自然也不会把施清如一个小小药童放在眼里,若不是自来看不惯邓玉娇,她是真懒得多这个事儿。
施清如却仍是再次给她行了礼致了谢,才起身却行退下。
小杜子带着人忽然找了过来,见施清如竟与丹阳郡主对上了,先是一惊,又见施清如平安无恙,方暗自松了一口气,赔笑上前给丹阳郡主行礼:“奴才参见丹阳郡主。”
丹阳郡主对着小杜子态度倒还好,“小杜公公是打司礼监过来呢?我听说韩厂臣日前奉旨离京办差去了,你竟没跟随左右伺候呢?”
小杜子赔笑道:“回郡主,干爹说奴才大了,也该学着办差了,所以留了奴才在京中司礼监和东厂两头跑跑腿儿什么的。”
丹阳郡主笑道:“你是该学着办起差来,替你干爹分忧了。那你这会子来御花园所为何事?”
小杜子道:“回郡主,奴才去太医院拿药,正好遇见常太医在着急自己带的药童丢了,郡主也知道,常太医这几年替我干爹治病保养都还算尽心尽力,奴才想着正好上午没事儿了,便答应替他找找,倒是运气好,一来就找着了,还有幸见到了郡主。郡主,这药童没冲撞您吧?他才进太医院,规矩什么的都还不熟悉,您千万大人不记小人过,别与他一般见识才是。”
丹阳郡主眉头就微微蹙了一下。
不过一个药童罢了,竟连小杜子这个韩厂臣跟前儿的红人儿都出动了,这药童到底什么来历呢?
本来一直没正眼看过施清如的,这会儿少不得仔细打量一番了。
这才发现施清如竟然长得眉翠唇朱,杏眼桃腮的,她一年里总要女扮男装了随兄长城里各处逛几次的,想到自己无论怎么乔装,明眼人还是稍一细看,便能看出她是女子来,毕竟男女的差别真的很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因笑道:“他没冲撞我,倒是不知怎么冲撞了邓小姐,不过已经没事儿了,你这便带了他离开吧,以后万事小心一点。”
小杜子闻言,便知道定是丹阳郡主在邓玉娇手下,救下了施清如了,一面暗自冷笑,那邓玉娇骄纵跋扈别人便罢了,今儿竟骄纵跋扈到他干爹的人头上了,当他干爹是吃素的不成?
且给他等着吧!
一面已没口子的感谢起丹阳郡主来,好话儿说了一箩筐,方带着施清如行礼告退了。
余下丹阳郡主在软轿上看着二人走远了,方又蹙起了眉头,咬住了嘴唇。
早听说韩厂臣收了个对食在府里,虽没正式拜堂成亲,却很是宠爱,连回府的次数也变多了,刚才那个“药童”,会不会就是韩厂臣那个对食呢?倒是生得一副好模样儿,也是,模样儿不好也到不了韩厂臣跟前儿,还能被留下。
可除了模样儿好,分明便一无是处了,韩厂臣难道,也是那等以貌取人的肤浅庸俗之人不成?
小杜子带着施清如快速出了御花园后,方放慢脚步,小声的问起她来:“姑娘,您没事儿吧?您又是怎么冲撞了那邓小姐的?”
施清如便把整件事情言简意赅说了一遍,末了道:“幸亏丹阳郡主出现得及时,不然我可能就要吃亏了,不过你倒是来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小杜子道:“您前脚出了太医院,后脚常太医就回去了,他是不慎滑了一下,却没摔,知道您往御花园找他来了,惟恐您出事,忙忙着人递了话儿给我,我便带人一路找了过来。幸好姑娘安然无恙,不然等干爹回来,我可真是没脸见他老人家了。”
说完咬牙冷笑,“那个故意将您骗来御花园的药童您还认得出吗?哼,竟敢算计到咱们司礼监和东厂头上了,简直就是太岁头上动土,我今儿不让他哭爹喊娘,肠子都悔青,我就不姓杜!”
施清如沉声道:“我还认得出来,但指不定他也是听错了?等回去后问清楚了再说吧。”
她这些日子在太医院自问够低调,也够勤快、够谦逊了,若这样还是碍了某些人的眼,招了某些人的忌恨,那也不是她的错,怪不得她了!
小杜子冷哼道:“怎么可能听错,还偏偏把姑娘给骗到了御花园来,不就是想着娘娘贵人们闲着没事儿,日日总有要逛御花园的,要是姑娘不慎冲撞了哪个贵人,挨一顿打骂还是轻的,运气不好,甚至连命都丢了也有可能吗?事实也的确如此,姑娘就在御花园待了片刻功夫,还是在那么偏僻的角落,就遇上了邓小姐,差点儿吃了挂落,简直该死!”
施清如不说话了。
她心里何尝不知道小杜子说的都是对的,只不过不想把人心想得那么险恶而已,可惜在整个皇城内,人心只怕正是最可怕、最凶险的!
二人一道回了太医院。
常太医见小杜子果然带了施清如回来,她还安然无恙,方松了一口长气,低声与施清如道:“师父知道你是关心则乱,不然如此浅薄的算计,你怎么可能识不破?但有这次教训也是好的,以后便再不会轻信任何人了。”
施清如有些赧然,低声道:“都是我轻信疏忽了,还害师父白白担心,您放心,以后不会了。”
小杜子已径自找院判江大人去了,他是没有品秩,可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提督干儿子的名头可比任何品秩都管用,毫不夸张的说,连内阁的阁老们见了,都得给个笑脸,何况太医院院判只得五品?
所以不过几个回合的交涉后,那个骗了施清如的药童便被提到了众人面前来。
那药童名唤罗异,也自知大祸临头了,虽脸色惨白如纸,倒还勉强稳得住。
直言不讳道:“对,我就是打的施清去御花园万一冲撞了哪位贵人,必定少不得一顿责罚,指不定因此也不能再留在太医院了的主意。太医院上百名医童,每两年才考核一次,一次也只选中二到三人晋升医官,然后才有希望晋升太医,成为真正的官身,可以为贵人们请脉看病。我平日那么努力,什么累活儿苦活儿都抢着干,总算让太医们都对我有了好印象,可施清呢,她才来一个月不到,便也得了大家的夸奖,常太医还随时将他带在身边,手把手的教他,等明年年初考核时,我岂不是要多一个强劲的对手,晋升的希望也要小许多了?换了谁能甘心的?”
尤其罗异家境还很不好,连平日的生计都维持得很是艰难了,又哪里还有余钱孝敬给审核的太医们,为自己添几分保障与安心?
这才会一时糊涂,走了歪路,“若届时考核真是我技不如人还罢了,可若不是我技不如人,而是因为旁的原因才落了选,我岂不是又得再熬两年了?我没有那个信心和耐心再熬两年,我家人也等不到我再熬两年了。现在既然事发了,我无话可说,众位大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其实罗异看着施清如跑远后,也曾后悔过,宫里的贵人们都高高在上,对他们来说,杀个把人宫人药童,与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万一施清真因此丢了性命,岂不是他害死了他?
可转念一想,施清不是有常太医护着,司礼监的小杜公公也对他另眼相看吗?那命应当是丢不了的,至多也就是挨一顿打骂而已。
至于他传错了消息,他也是听说的,并未亲见,又如何怪得他呢?
可惜事到临头,这话肯定不会有人再信,他也说不出口了……就这样吧!
小杜子不等罗异把话说完,已冷笑起来:“我家姑……施清能得到大家的一致夸奖,是她自己的本事,你那么能干,也得到大家的夸奖啊!还说什么‘若真是你技不如人’便罢了,这就是你技不如人,你若真比施清有本事,大家也一样夸你,你也不用怕成这样了,毕竟施清再有本事,只要你比她更有本事,那便无论如何都刷不下你去!可见你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这会才使阴招陷害施清,可惜她不是你陷害得起的!”
看向江院判,“江大人,人就由咱家带走,回我们东厂去发落吧?”
江院判闻言,却犹豫了,真把人带去了东厂发落,只怕不死也要残了,到底罪不至此……因笑道:“小杜公公,到底是我们太医院的人,要不还是让我们太医院自己发落吧?”
罗异他一直挺看好的,明年初的考核也相信他能脱颖而出,得偿所愿,至于施清如,他当然知道她不是他的敌人,不会抢他的位子。
可罗异不知道啊,因为前所未有的危机与压力,便猪油蒙了心,做出了这样的事来,是真的太糊涂,也太可惜了!
小杜子要笑不笑的道:“江大人,人是你们太医院的不假,苦主却是我们东厂的人,换了您,肯让太医院从轻发落吗?”
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他们东厂改吃素了,以后都敢太岁头上动土了呢!
罗异没想到施清如竟是东厂的人,他以为她只是与小杜子私交好而已,常太医也是看的小杜子的面子才对她照顾有加,没想到他却是东厂的人,脸就更惨白了,人也抖得更厉害了。
江太医惹不起东厂,只得看向了常太医,希望他能帮忙折中回圜一下。
好在常太医也跟他一样是爱才之人,斟酌片刻,看向小杜子道:“小杜公公,罗异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攸关他的前程,他家境也很不好,上有病弱寡母,下有年幼弟妹,药童一个月只得二两银子,升了医官后,便能有四两了,于他家来说,是一项巨大的补贴,也不怪他一时犯了糊涂。你就看在施清到底没出什么事的份儿上,容我们太医院自己发落他吧。”
常太医发了话,小杜子不好再不给面子,只仍悻悻的,“情有可原就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也就是施清运气好,才没出什么事,要真出了什么事,他便是拿命来赔,又有什么用!”
常太医只得又看向施清如。
施清如明白师父的意思,笑着与小杜子道:“小杜公公,常太医说得对,这事儿就容我们太医院自己解决吧?”
小杜子这才松了口,“那好吧,苦主都发了话,这事儿咱家便不管了,且先告辞了。”
说完冲江太医行了个礼,又给常太医和施清如行了个礼,再冲罗异阴恻恻的笑了一下:“下次再犯到咱家手里,咱家可谁的面子都不会卖了!”方带着人转身走了。
江太医这才看向罗异,沉声道:“你虽情有可原,却罪不可赦,打今日起,你便不再是太医院的人了,你收拾一下,即刻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