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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合租屋的家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罗西北把包和衣服往破沙发上一扔,自己则一头扎到了床上。如果可以选择,他非常愿意把傍晚时的这段经历从记忆中全部抹去。可就像越想记住的偏记不起来一样,越想忘掉的偏偏就怎么也忘不了。从被撞到拉住黑衣男人的胳膊,再到他义无反顾地冲入车轮之下,所有的场景一遍遍地在罗西北脑海中重演。还有那句似带着解脱又意味深长的“再见”,罗西北翻来覆去,却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可他就这么把一件死人的衣服偷偷带回来了。罗西北叹了口气。钱包?身份证?钱包里还会有什么?想到此,他起身拿起黑皮衣,把里里外外翻了个遍,然后把全部物品依次摆在床头柜上。
一块全钢的机械表,一部苹果手机,一串钥匙,其中一把显然是汽车钥匙,黑色钱包里还装着几张银行卡,现金五千四百元。在最里面的卡槽里,罗西北找到了一张身份证。他从抽屉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跟这张摆在一起对比了一番,除了名字,两张身份证几乎一模一样,连号码也仅仅相差几个数字。
身份证的核发日期离现在很近,大概是丢了旧证,刚刚补办了新证。只是没想到,证刚补齐,人就不明不白地没了。
罗西北收起自己的身份证,又拿起另一张端详了一阵子。韩东,这是黑衣男子的名字。难道,这世上还有另一个自己用另一套身份,沿着另一条轨迹在生活吗?他生活得怎么样?看着随身的物件,韩东应该比罗西北过得滋润,但他为什么要一个人孤独地自杀呢?
罗西北一边想着,一边把目光落在了手机上。他身子靠在床头没动,仅仅是伸出一只手指,按了一下手机的home键,那样子仿佛手机是个活物,随时可能跳起来咬他一口。屏幕亮了,显示解锁需要密码,或者指纹。密码自然不得而知,但指纹呢?罗西北轻轻试了两根指头,也没成功。
看来指纹真的是每个人独一无二的印记,罗西北一边想着,一边要再次歪倒,忽然他又坐了起来,撕了点卫生纸,把手机的home键乃至整个手机都擦了一遍。之后,他垫着卫生纸,把刚才那堆东西又重新装回了黑色皮衣里。
已经十一点多了,隔壁的床铺一直在有规律地撞墙,合租的小情侣春心最近总是在萌动。以前,罗西北会不耐烦地敲敲墙,但今天他的眼睛始终离不开搭在旧沙发上的黑色皮衣。那是个巨大的谜。
翻来覆去了很久,实在是睡不着,罗西北决定吃一片姚静给他的药。刚开始接受心理治疗的时候,他一度严重失眠,靠着药物才能将将睡四五个小时。接受催眠疗法两年来,虽然记忆恢复没什么进展,但他的睡眠质量变好了不少,近来已经很少吃药了。
韩东自杀之前,目光十分涣散。他是不是也有失眠症?会不会是最后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受不了折磨选择自杀?还是有酒精依赖?他走路晃晃悠悠的样子,跟喝醉的酒鬼没什么两样。但也不一定,酒精依赖的人一般手都会不自觉地轻微抖动,拉住他胳膊的时候,没觉得他的手在抖。喝酒的危害真的太大了,姚静多次告诫他尽量别喝酒。不过,以后做医药器械销售,恐怕喝酒的场合也少不了。罗西北在一顿胡思乱想之中,慢慢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