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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极力劝说,袁克栋脸上怒色未消,心情则舒缓许多。他敲了敲桌子,把桌上的会议资料收起来,站起来,说道:“大家先休息三十分钟。”
秋冉一转身,眼泪就滚下来。眼泪模糊视线,她隐忍往前走去。一个不小心,撞到墙角的花盆摔到地上。
膝盖痛得让她站都站不起来,也不知道是腿痛还是心痛,眼泪流个不停。
“司令夫人?要不要紧啊?”跟在她身后的小兵张皇失措,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安慰,想搀扶不知如何搀扶。
突然,一双大手从后面搂住她的腰,把她拦腰悬空抱了起来。
熟悉的气味,她即便不回头也知道是他。在这里,除了他谁有这样的胆量?
“放开我!”她尖叫着捶他。
袁克栋不理她的抗议,径直把她抱到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很大,布置得十分豪华。成套的真皮沙发,靠墙的红木大书柜,还有宽大的书桌和厚软的地毯,样样都奢华无比。尤其是办公室连着休息套房,打开门,里面就是一间卧室。有洗漱间,衣帽柜。和办公室的布置一样,都是华丽气质。
他把她放在办公室的书桌上,小心翼翼地拉高她的裙子。
“别碰我!”她生气地拨开他的手,紧紧用手压住裙子。小脸蛋偏到一边不肯看他的脸。
他冷哼一声,手指勾住她的下巴,用力把她的脸掰过来。
“做了坏事,你还这么嚣张?”
雷心存从宪兵局打来的电话,发现她今晚去过汉平餐馆。混乱中,她和越美跑了。知道这件事后,他根本无心工作。若不是被这个早定好的会议缠住,早就插翅离开。今晚上就是把平京掘地三尺他也要把她找到!
从接到电话,到他出现的短短一个小时中,他最怕的是什么?
是她遇到危险,是她遇到困难,是她再也不回来,是他永远的再次失去。所以,在会议室见到她的时候,他的怒气才会那么大。
在他的审视下,秋冉心跳如雷地说道:“我做了什么坏事?”
“你今晚上去哪了?”
“我——”
“不许骗人!”他汹汹地警告。
她挂着泪的睫毛微颤一下,觉得他的话说得是严厉,其实充满孩子气的撒娇。她心里暖暖的,既然说谎话有被揭穿的危险,她干脆大大方方地说出实话:“我今晚去了汉平餐馆。”
“为什么会去那里?”他站在她面前,双手环胸。
秋冉深吸口气,有点小可怜地看着他,说道:“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别生气,好吗?”
“什么事?”
“我……”她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做了一家杂志的股东,今晚那家杂志在汉平餐馆聚餐,我就和越美一起去了。并不是去东艺看戏。”
知道她没有撒谎,袁克栋内心暗暗松了口气。
他对她的爱那么浓烈,信任却低得可怕。他能原谅她做任何事情,就是忍受不了她的欺骗和背叛。
见他不说话,她又着急解释,道:“我们的杂志挺好的,你看过没有?叫《自由生活》。里面有许多有趣的文章,很受市民的欢迎!不是不入流的东西,办杂志的年轻人也很有才华,都是很好的人。”
一向自持的他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无奈地伸出手撑在桌上,把她整个环在自己胸前,眼睛对着眼睛,额头对着额头。四目交接,她的心不由自主多跳几下。
秋冉把手环抱胸前,畏缩地往后挪了挪,想要避开他的怀抱。
他“噗嗤”笑了起来,越发靠近一点,“你紧张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吗?”他的鼻息喷在脸上,秋冉的脸顿时又热又烫。
“我知道你要求进步,喜欢和进步青年在一起高谈阔论。以前念书时候就是学校的积极分子。我也不是禁锢你自由的老古板,要求你三从四德。但是你和我结了婚,做任何事情的时候,是不是也要想到我的感受?出钱做杂志股东、办杂志我不会反对。但是你参股的杂志上有文章骂我贪污舞弊总还是不好吧?”
他的话又绵又宠,把她当成手心中的宝一样。秋冉脸红心跳,在他的注视下,惊讶地问:“杂志上有文章说你贪污舞弊吗?”
“嗯。”他点点头,“难道你不知道?”
秋冉摇摇头,“我真不知道。他们没和我说。”
袁克栋绕过她,从办公桌抽屉中的《自由生活》拿出来,然后把中间的两篇抨击他的文章指给她看。
“怎么样?你信了吧?”
秋冉看完之后,羞赧得头都快抬不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她小声说道:“你别生气。这……应该是就事论事,而不是故意针对你。”
“是不是针对我也不在乎,”他蹲下身,慢慢拉高她的裙子,检查她的双膝,“其实是你们这些人不懂。”
“我们不懂什么?”秋冉好奇地问。
他的手指抚摸在她青紫的右侧膝盖,眉头不自主地皱起,“空谈理想主义是误国误民,我们的国家几千年的诟病,积重难返。就像一个重病的患者,你想让他一下起床去运动场上参加运动会是绝对不可能的。勉强为之,只会加速死亡。同样的道理,改变一个人都需要常年累月的工夫,何况是改变一个国家。必须要有时间,慢慢来。在改变的过程中,必定又会生出许多新的问题和弊政。有时候,为了前进,会产生许多非黑即白的灰色地带。像这次国会议员选举,舞弊是每一个民、主进程中都逃不过的命题。”
“你这么说,是承认选举有舞弊啰!既然是有舞弊,那么文章所抨击的就不是污蔑,是客观事实!”
袁克栋一愣,手往她膝盖上一压,疼得秋冉顿时龇牙。
“疼!”她推开他的手,小脸皱成一团。
“疼就应该知道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说完,他从抽屉中拿出药油,轻轻帮她揉擦。“我只能说,政治是博弈,水至清则无鱼。”
“你是狡辩!”
袁克栋微微一笑,“行,你说什么都可以。”他的手很粗,按摩的手法却很轻。
房间里静悄悄的,两人靠得那么近,她低头几乎能够数得清他头顶上的白发。
原来,坚硬如大理石的他也会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