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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现在家里出了点事……今晚不能过去……不要等我……"
博彦的手指绕着盘曲的电话线,挂上电话半天,他的眼睛只望着窗外水杉叶子,月光把水杉印在墙上,影影约约斑驳。
现在家里确实很乱,一整夜没有人睡觉,除了生病的阿霓。
他回头即发现秋冉站在后面,旋即气急败坏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站在身后不出声?”
“对不起,博彦少爷,我才到,还没来得及叫你。”秋冉缩了缩身体,小心的说:“因为小姐醒来后,一直……在叫你……"
博彦看她不像说谎,稍放下心来。大步流星往楼上跑去,突然又停住,秋冉一向怕他,看他这样怕是有话要说,哆嗦了一下身体往后退了两步。
“秋冉,阿霓嫁到上官家也快三年了吧,你怎么还叫她小姐?”
“我——"秋冉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低垂着头被博彦的气势震慑住。
“下次我不想再听见你叫她小姐。”
“是。”
惠阿霓是得了重感冒,躺在竹簟上一下午,又吹了过堂风,不生病才怪。
高烧40多度,忽寒忽热,一会儿嚷着喊冷,一会儿又嚷热。已归黄泉的肖容心不时入她梦来造访,更使她神经脆弱,噩梦连连,迷迷糊糊不停喊着:“博彦……博彦……我怕……我怕……"
“别怕,我在这。”他握住她乱挥的手,贴在唇边吻着。
阿霓目光呆滞,凝视着他好一会儿。
“阿霓。我一直在这儿。”他伸手抚摸她发烫的额头,动作温柔无比。
她点点头,安心地合上眼睛,嘟哝着说:“不要走。”
“我不走。”
“一直陪着我。”
“一直陪着你。”
他从冰水中拧干毛巾,盖在她的额头上。
病中的阿霓卸下往日的强悍,病恹恹的。软弱的一直呼唤他的名字,握住的手一刻也不能放开。
原来最坚强的女人,也是一个女人。
博彦从没想过,阿霓也会生病。他以为她是打不倒的不倒翁,嘻嘻哈哈永远不败。
屋外的风大了,秋雨阵阵。他为她盖紧被子,走到窗边点上一根香烟。缭绕的烟雾后面凉的是夜,也是人的心。
惠阿霓这场病不轻,浑浑噩噩在床上睡了半个月。全身上下的肌肉宛如被锤子敲打过一道,酸痛得不得了,抬手都没力气。每天早上想逞强起来也都被博彦压了回去。
“你这样的身体能做什么?在葬礼上还得要人专门照顾你吗?大家已经够忙了,你就别去添乱。”他骂得虽凶,心里是一片满满的好意。
听他如是说,阿霓只好乖乖躺回去。
是啊,天底下的能人又非她一个?何必把所有的苦差事都揽到自己头上。现在的情景,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方是上策。
肖容心的死因,官方说法是突发重疾,不愈而亡。殷蝶香下了死命令,对外一律封口,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尤其是对赶回来奔丧的嘉禾和宜鸢,绝对不能说出真相。
撒一个弥天大谎不容易,现在还要瞒天过海,准备的时间又短促。再加上嘉禾和宜鸢心思缜密,即使在巨大的悲痛中也能发现大家话里错漏百出。
“少奶奶,幸好你是病了,没有下楼……宜鸢小姐在灵堂上吵起来,闹得把台子都掀了。”
阿霓把腋下的体温表拿出来交给秋冉,心想:宜鸢不闹才怪,母亲死得不明不白,搁谁身上谁受得了?
“宜鸢闹得厉害吗?嘉禾呢?他没说什么吗?”
秋冉摇头,“嘉禾少爷拽着宜鸢小姐,要她不要问了。宜鸢小姐不肯,然后,嘉禾少爷打了她一巴掌。后来,两兄妹抱在一起痛哭。”
阿霓没想到嘉禾会掌揪妹妹,温和又不与人争的嘉禾心里一定很痛。不过,所有人之中,唯有他有资格阻止妹妹宜鸢的追问。
“少奶奶,我倒现在还不敢相信,肖姨太不在的事实。少奶奶,你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什么难事一定要去死吗?我一想起她的样子就怕,怕得不得了?”秋冉抱着胳膊,打了个寒噤。
“她一定是遇到了比死更难的难题,所以——"阿霓目不转睛盯着秋冉,看得她毛骨悚然,背脊发凉。
“少奶奶,你盯着我看干嘛?是不是我背后有什么东西……你、你别吓我啊!”秋冉越说越怕,脸都白了。
阿霓被她的自惊自吓逗乐,笑着说:“我是好奇,今天就我们两个人,你怎么叫我少奶奶了?”
原来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