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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要科档案室的档案机要员,是个个子不高、戴着眼镜的男子,他看上去甚是严谨,风纪扣也一丝不苟地扣着。
高阳打过电话后,丁战国便跟着这位机要员一路穿过走廊,来到了一扇铁门前面。
机要员从腰带上取下一串钥匙,挑出一把,将门上的铁锁打开。
推开铁门,只见档案室门口处横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登记册,桌子后面的不远处是一排保险柜。
进门后,机要员把铁锁放在桌子上,走进了档案室。丁战国按照规矩,等在桌子外面。
机要员在里面举着手中的单子,按图索骥,寻找着相应的保险柜。丁战国趁他不备,悄无声息地从兜里掏出一把一模一样的铁锁,与桌上的铁锁掉了包。
机要员找到了要找的柜子,他用手轻轻转动保险柜上的轮盘锁,丁战国微微闭上眼睛,侧耳倾听着。
轮盘锁转动了几下,然后“噔”的一声,柜门便开了。机要员从里面取出录音带和一些文件,拿过来放在桌子上:“丁科长,在这儿签个字。”
丁战国翻开登记册,一边签一边问:“这是徽州酒楼案的全部资料吗?”
“这是录音和当天在酒楼里的行动记录。”
“不只这些吧?”
“还有一些绝密级别的,得高局长自己过来调。”
“明白了。谢谢啊。”丁战国签完了字,拿着东西先出了门。
收好登记册后,机要员从桌子上拿起了那把被丁战国掉了包的铁锁,走了出去,用它锁上了铁门。
走廊里,丁战国和机要员一前一后走着。丁战国走到前面的楼梯口拐了个弯,下了楼梯,机要员没有看他,径直朝前方走去。
直到机要员消失在了这条通往档案室的走廊里,丁战国才从楼梯间的拐角探了个头出来。
他四下里看看,见走廊里没有人,便快步走回到档案室门口。
他取出一把钥匙插进门上的铁锁锁眼里,“啪”的一声,铁锁开了。然后他又从兜里掏出那把一模一样的铁锁,挂在了锁扣上,自己推门进屋,并关上了铁门。
远远看去,根本看不出铁门上的铁锁被挂在了虚锁扣上。
丁战国走到档案柜前,转动着保险柜的密码锁,密码锁顿时发出了声响。
他侧耳仔细听着动静,转动出和刚才机要员旋转的声音一致后,“咔嗒”一声,密码锁开了。
丁战国打开柜门,从一堆标着“绝密”字样的文件里,快速地找出了边角上沾着红色印泥的信封。他将它拿出来拆开,抽出高阳曾经在会议室里拿着的那份电报,在看到电报上的内容后,他的脸色越发凝重起来。
从档案室出来后,丁战国一分钟也没有耽搁,径直出了公安局,直奔道里公园。
林间小路上,丁战国竖着大衣领子,从道里公园的一座凉亭旁边走过。
这条小路一直延伸到冰冻的湖边,丁战国走到小路的尽头,坐到了湖边的一张长椅上。
他谨慎地四下看看,见没什么异常,便从大衣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圆纸筒,弯下腰,塞进了长椅下面,而后离开了。
他走后没多久,凉亭边的小路上,传来了一阵狗铃铛的声音。
一个穿着黑色裤子、黑色皮鞋的男子,牵着一只呼哧呼哧地吐着白气的小狗,走了过来。
男子在长椅上坐了下来,他伸出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在长椅下面一阵摸索,直到摸到了丁战国留下来的圆纸筒,才收回手起身离去。
长春,向庆寿办公室里,一份封好的电报放在桌上。
向庆寿把这份电报拆开,仔细地拿出电文,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见电文上赫然出现了一段由大部分对话组成的文字:
向:你需要连夜动身,去哈尔滨。
某:有什么需要带的?
向:口述。
某:明白。
向写字:记住这个地方。
某:我去过。下火车坐黄包车,十分钟到。
这是一份有速记经验的人写下的通话记录。显然,有人监听到了腊月初十凌晨在这个办公室里的一切对话。
看到这些,向庆寿回想起那日他和郑三的对话,脸色一下就变了。他猛地抬起头,仔细地打量着身处的这个房间。
思索了一会儿,他走到门口,叫住了一个特务,小声吩咐了几句。
一会儿,向庆寿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打开了,几个专门负责搜查的特务,戴着手套,穿着布鞋,无声地走了进来,走在最后的特务谨慎地把门轻轻地关上。他们开始专业而有序地搜查着房间的各个角落。
屋内,寂静无声。
向庆寿坐在沙发上,眼神凌厉。
不一会儿,一个站在梯子上的特务在吊灯上触到了窃听器。他掏出一面带着长把儿的镜子伸到吊灯上方,镜子里赫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窃听器。
特务回过头冲向庆寿点了点头,示意找到了。其他特务见状都停止了手上的活儿,看向向庆寿。
向庆寿站了起来,走到桌边,提笔写了几个字,然后将那张纸举了起来。
纸上只写了四个字:顺藤摸瓜。
青天白日,赵冬梅家的窗户上却拉上了厚厚的窗帘。一只电灯泡从天花板直直垂到了一张桌子上方,桌子上摆着圆规、直尺和铅笔等一些绘图工具。
李春秋坐在桌前,低头画着图,图纸上满是铅笔屑和橡皮屑。一杯茶在他和赵冬梅两人之间,升腾着袅袅热气儿。
“在家的时候,你也这么闷?”赵冬梅看向正在默默画图的李春秋。
“我的话一向不多。”李春秋头也不抬。
“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你挺能说的。”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你早就等着我了。”
赵冬梅心里“咯噔”一下,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她顿了顿,语气里有些自嘲:“我是个骗子。一个把自己搁进去、骗来骗去、什么都骗不到的骗子。说什么话,干什么事,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吃什么,喝什么,住在公寓还是篷房,都由不得自己。”
听她这么说,李春秋握着铅笔的手突然不动了。
“我知道你来,我什么都不能说。他们告诉我,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和谁,哪怕一个眼神不对,也许就会死,连打个电话找人救我的机会都没有。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一样。”
她看了看李春秋:“见到你的第一天,我也不知道你是自己人。我们的工作,不就是这样你骗我、我骗你的吗?”
李春秋没说话,眼神里却有些触动。
赵冬梅看了看他额头上的伤痕:“你头上怎么了?”
“没什么。”李春秋下意识地说。
“咱俩现在是夫妻。是偷情偷不够,顶着全哈尔滨的眼睛和骂名,离了婚,非要在一起的两口子。一个不要孩子,一个不要爹妈,非要在一起。拿刀子都割不开。你看,咱俩现在像吗?”
李春秋沉默了。
赵冬梅接着说:“咱们现在除了互相问问吃什么,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像一对在一起过了几十年的老伴儿。如果有人来,会看出来的。”
李春秋微微一愣,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看向赵冬梅,眼神变得和善了很多,他挤出一丝笑容:“我会注意的。”
赵冬梅和他对视着,下一秒,她伸出手,想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就在她的手指即将碰到李春秋的一瞬间,他蓦地站了起来:“水开了。”
炉子上,水壶里的水翻滚着。
赵冬梅的手,终究摸了个空。
整整一个上午,李春秋都伏在桌前画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