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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局的停尸间,一股阴冷的气息让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青白色的灯光下,一具尸体仰面躺在一张推拉床上,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陈彬。
他大睁着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状态。
晨光照耀进一间干干净净的卧室,这间卧室床头墙上的相框里,李春秋和姚兰紧紧贴在一起,笑得一脸甜蜜。
李春秋有些木然地坐在床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直愣愣地看着地板,像是没睡醒,可他分明已经穿戴整齐了。
卧室门外,传来了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顷刻,姚兰出现在门口,她看上去也很憔悴。很明显,她也没睡好。不过,她强打着精神语调平静地对李春秋说:“吃饭了。”
“这就来。”李春秋答应一声,然后站起来走了出去。
一家三口安安静静地围坐在客厅桌边吃饭。
经过前一天的撞车事件,李唐和李春秋二人达成了瞒着母亲不让她担心的共识,关系也破冰了。
李春秋剥了个鸡蛋递给李唐,李唐不再像之前那么抵触了,他将鸡蛋接了过去,不过他自己没吃,而是转手递给了姚兰。
“你自己吃。”姚兰看着他递过来的鸡蛋,心下一暖。
“我会剥。”李唐又拿了一颗鸡蛋在桌边轻轻敲。啪,他一失手,鸡蛋不小心掉到了地上,他马上捡起来跑向厨房,“我去冲冲。”
李春秋和姚兰没说话,对视了一眼。
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流水的声音。
“昨天,你和他说了?”姚兰看了看厨房,然后声音不大地问李春秋。
“没有。只是带他吃了个饭。”
“他有心事瞒着我。”
“他已经不小了,我们什么都骗不了他。”
“他很聪明,他可能已经知道了。”
“是啊。迟早会知道的。”
姚兰调整了一下情绪,说:“过完年再和他说吧。”
李春秋神情有些黯然地说:“他要是问,就跟他说,我出远门了。”
姚兰没说话,默默地点了点头。
气氛有些沉闷,李春秋看看眼前分外憔悴的妻子,心里满是愧疚,他微蹙着眉头说:“对不起,姚兰。”
姚兰不敢说话,她生怕自己一开口,泪水就会流下来。于是,她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从今以后,在别人眼里我就是陈世美了。”
厨房里,水龙头开着,水流涔涔而下。
李唐握着那颗洗好了的煮鸡蛋,直直地站在门口。李春秋说的最后那句话,他一字不差地听进了耳朵里。
不同于以往,今天的李春秋和姚兰没有兵分两路,而是一起送李唐去学校。
早晨清爽的街道上,李春秋推着自行车,李唐坐在车子的后架上,姚兰跟在旁边,和他们并排走着。远远地看过去,他们一家三口很温馨。
李春秋推着自行车,问李唐:“爸爸妈妈今天一起送你。”
“高兴吗?”走在一旁的姚兰也笑盈盈地看着李唐。
“高兴。”李唐点了点头,然而他的脸上并没有笑容。
快到学校门口时,李唐从自行车上爬下来,独自向学校走去,夫妻俩站在原地目送李唐那小小的身影离开。
李唐一步三回头,就在快要走进学校大门的时候,他突然回头看了李春秋好一会儿,才使劲儿地喊了一句:“爸爸,你晚上记得回家吃饭!”
听到这句话,姚兰的心里防线一下就垮了,眼圈唰的一下红了。
李春秋什么也没说,朝儿子挥了挥手。
等李唐进了学校,李春秋蹬上了自行车,载着姚兰往社会局的方向骑去。
自行车的车轮向前不断滚动着,带着些许悲凉。
马路对面,无论是骑车的还是步行的路人,纷纷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李春秋知道,坐在后车架上的姚兰捂着脸,已经泪如雨下。
背对着她的李春秋,脸上已满是哀愁,他不知道对她说什么,只能轻声安慰:“别哭了。”
姚兰哽咽着说:“停车,我想走走。”
走进一条繁华的街道后,姚兰已经调整好情绪,止住了眼泪。
她和李春秋并肩走着,谁也没有再说话,沉默的两个人在这条有些喧闹的街道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良久,李春秋看着前方,淡淡地说:“下午,我回去搬点儿东西。”
姚兰没搭腔,她出神地看着路边的一个面馆,说:“还记得吗,领结婚证那天,你带着我就在那家店里吃的饭。”
李春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没有说话。
“那时候还是家饺子馆。进去的时候还有个醉鬼,你和他打起来,手见了红,还告诉我这叫出门见喜。”她自己絮絮叨叨地说,“后来还来过一次。还是这家店,生意不好,拉面变成了削面,卤里加了肉,价钱也便宜了,可人还是不多。你说他们不会做买卖,哪有人敢在宪兵队附近吃饭的?”
李春秋低头默默走着,仍旧没有吭声。
姚兰仍然自顾自地说着:“那阵子我刚怀上李唐。特别爱吃酸的,你说这家店的陈醋是正宗的山西窖,牙都能酸倒。我爹妈说酸儿辣女,我问你想要什么,你说男女都喜欢。可我心里知道,你想要个儿子。”
李春秋的步伐开始变得有些艰难,他努力忍着,继续艰难地往前走。
姚兰越说越投入,她已经彻底回到了过去:“我还记着,生孩子那天特别顺。咱们坐着出租车去医院。我疼得受不了,你扶着我说:‘姚兰,你睁开眼看看,我数着呢。咱们这一路过的六个十字路口,全是绿灯。你别想肚子,你看看,看看我,看看红绿灯,看看我数得对不对。别想自己,就不疼了。’”
李春秋脸上依然挂着无动于衷的表情,但是没人知道,他的心已经彻底碎了。他抬眼看看,不远处,已经能看见社会局的大门了。
姚兰还在自说自话:“……儿子早产,刚出生的时候又瘦又小,像个猴子。小孙那时候还在产科,把李唐抱出来让你看。你不敢抱他,伸出手又缩回去,伸出来又缩回去,还是不敢。小孙还笑话你像个女人。”
她看着李春秋,浅浅地笑了笑:“她不知道,你的心其实挺硬的。”
李春秋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言语间,两个人停住了脚步,他们已经走到了社会局门口。
姚兰站在那里,深深地凝望着李春秋。
李春秋只看了她一眼,就避开了她的目光,他怕自己再多看她一秒,就会忍不住再带给她希望。
他抬起头,大门上方“哈尔滨市社会局”的牌子赫然挂在那里。
市社会局婚姻登记科,一张落款为哈尔滨市政府社会局的离婚证明书,冷冷地摆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