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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这句话。
一直记得,深埋心中。
那么,雅望,现在的我,有没有成为你的骄傲?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你一直瞒着我,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局势的不利?
我必须去自首。
夏家没有只知道逃避的孬种,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你害了我,但我真的不后悔,不论是判有期无期还是死刑,我不后悔——我只恨没有真正替你杀了那个畜生!
我离开得没有遗憾,我有我的骄傲,所以,不要为我伤心,也不需要内疚,这是我自己决定的路。
你在哭吗?
不要哭。
我曾经听过一句话: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是两个人彼此相爱;而第二幸福的事,就是自己最爱的人,能够得到幸福。
最大的幸福我大约没有办法得到了,那么,你帮我完成第二幸福的事好不好?
雅望,我爱你。
所以,
你一定要幸福。
——夏木
舒雅望在街道上毫无方向地跑着,她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她不知道要怎么找到他,怎么阻止他!
“夏木——”
“夏木啊——”
舒雅望毫无方向地沿着街边一边跑一边大喊着,她的声音哭到哽咽,她全身害怕得不停颤抖,她无能为力,她找不到他!
当她在一个报亭边停下的时候,无神的视线忽然被红色的电话吸引住,她慌忙扑过去,拿起电话按了熟悉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终于被接起。
舒雅望拿着电话,哭着叫了一声:“爸……”
“雅望?”电话那头舒爸的声音很是焦急,“你在哪儿!在哪儿?夏木和你在一起吗?”
“爸……”舒雅望死死地咬着嘴唇说,“夏木……自首了。”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愣住了一样,忽然大发雷霆地骂道:“你怎么能让他去自首!他现在去自首这一辈子就完了!夏司令也救不了他!你怎么能让夏木去自首!”
“爸。”泪水顺着尖瘦的脸颊滑落,舒雅望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说,“爸,我要告曲蔚然强奸。”
舒父静默了一会儿,郑重地问:“你想清楚了?”
“嗯。”
其实夏木开枪的第二天,她就去公安机关做了证据保留,只是一连串的事情连续发生,让她没有下定决心去告他。
可是,她现在想清楚了,她要让人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要让大家知道,夏木才不是那种持枪逞凶不顾后果的高干子弟!
是她的错,一切都是她的错,一开始她就不应该软弱,更不应该退让,不管告完后是什么结果,她不怕,也不后悔!
舒爸在电话那头说:“雅望,回家吧,爸爸会帮你的。”
“嗯。”舒雅望挂了电话,又在电话旁站了好久,才转身离开。
夏木自首,舒雅望告曲蔚然强奸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曲家。当曲蔚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笑了,毫不害怕,甚至带着期待的笑容。
笑过后,他又有瞬间失神,谁也不能猜透他的想法。
离开庭还有三天,
舒雅望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房间里的门窗关得紧紧的,舒妈在房间外摇头叹气,舒爸一口一口地抽着烟。
舒妈打开家门,门外的唐小天站得笔直的,她鼻子一酸,摇摇头说:“小天啊,回去吧,回去吧,孩子。”
唐小天望着紧闭的房门说:“阿姨,我在这儿等她,她一天不出来,我就等一天,一年不出来,我就等一年。”
“你这又是何苦。”舒妈难过地摇头。
唐小天没说话,沉默地站在那儿,无言地等着,他怎么能走,他的雅望就在这里啊,就在房间里,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他觉得,他再也找不到她了呢?为什么他觉得,她已经丢了,他的雅望已经丢了……
离开庭还有两天,夏司令亲自去拘留所看了夏木,夏木还是很沉默,可是当他看见爷爷那苍老憔悴的面容之后,他居然安慰地对他微微一笑。
夏司愣了愣,眼里微微湿润,他轻轻点点头:“你和你爸真像,特别是笑起来,真像。”
夏木低笑:“那当然,我是爸爸的儿子。”
离开庭还有一天,吕培刚在收拾曲蔚然的房间时,在床头的被褥下面找到一张女孩的照片,那照片上的女孩只有十八九岁,她穿着橘色的棉袄,站在云南的丽江边上,单手抚着被风吹乱的长发,对着镜头嫣然浅笑。
2004年6月23日,夏木十八岁生日。
延后审理三个月的持枪杀人案,终于开庭了!
S市高级法院里,听审席坐得满满的,曲家的律师在法庭上控诉夏木的罪行,每一句都将夏木往死里逼,他将所有不利于夏木的罪证全部搬出,所谓的罪证确凿也不过如此吧。
舒雅望遥遥地看着站在被告席上的夏木,他的脸色有些憔悴,却依然俊秀逼人,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冷冷地站在被告席上,好像律师说的不是他一样。
而原告席上的曲蔚然依旧穿着体面的西装,深邃的眼里带着微微的浅笑。
曲家的律师转身问坐在证人席上的人:“舒雅望小姐,你说是因为我的当事人强奸了你,所以被告人才持枪杀人的,对吗?”
“是。”
“根据你的供词和当日事发时的血液检测,您当天喝酒了?”
“是。”
曲家律师咄咄逼人地问:“舒小姐,你是否是因为酒醉自愿与我的当事人发生性关系?为了帮被告人开脱,故意诬赖我的当事人呢?”
舒雅望抬起头狠狠地瞪着他,咬牙道:“不是!我记得很清楚,酒里面被人放了迷药!”她说完后,转头狠狠地瞪着轮椅上的曲蔚然,“不信,你可以问你的当事人啊,我想他会很乐意承认的!”
曲蔚然歪头一笑:“是啊,是我强迫她的,我记得她还是第一次,痛得直哭呢。”
舒雅望脸色变得苍白,咬紧的嘴唇溢出铁锈一般的鲜血味。听审席一片哗然,听审席上的唐小天激动地站起来,大吼地冲上前去。他英俊的脸庞被愤怒和仇恨充斥,唐叔叔和张靖宇使劲地按住他,他像是失去理智一般挣扎着。
“肃静!肃静!”法官使劲地用小木锤子敲着桌子!
可唐小天肃静不下来,他要疯了,他要疯狂了!他的眼里只剩下曲蔚然那恶心的笑容,他要上去撕烂他!是他!他这个恶魔!他毁了雅望,毁了夏木,也毁了他!
曲蔚然,你这个恶魔!
唐小天完全失去了理智,为了不妨碍继续审案,法官让人将他拉了出去,不允许他再进入法庭。
唐小天被人拖着向外走,舒雅望头也不敢回一下,她不敢看他,一直不敢看,就怕看见他如此伤心欲绝的样子,她偷偷低下头,拼命将眼泪逼回去,咬紧牙关继续坚持!
她不能哭,不能走,不能觉得丢人,这是夏木减刑的唯一希望!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抬起头来。
唐小天被推出法庭外,他想冲进去,想冲进去杀了那个毁了一切的恶魔!可迎面而来的一拳将他打倒在地上,他的嘴唇被牙齿咬破,一丝鲜血流了下来。
唐叔叔站在他面前狠狠地看着他:“冷静点!你不是夏木,你杀了人绝对会被枪毙!你还要舒家那孩子伤多少心!”
唐小天缓缓地坐起身子,低着头,没再说话,唐叔叔叹了一口气说:“在这里,好好想想你现在真正应该做的。”
他说完,转身走了。
唐小天像是所有力气都用完了一样,疲惫地瘫坐在法院门口,阳光直直地照在他身上,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轻轻握起拳头,该做什么?
他到底该做什么?
两个多小时以后,法庭的大门被打开,有人陆续从里面走出来,唐小天连忙站起来,抹了一把脸,拉过一个刚走出来的青年问:“怎么判的?”
那青年人答道:“那孩子判了六年,那个瘫痪的判了四年。”
“六年?”唐小天问。
“是啊,很少吧?我以为至少得判十几年呢。”那青年说完便和同伴离开了。
唐小天稍稍松了一口气,六年,比预计的要少了一半。
他拨开人群,往法庭里走去,一直到没什么人的时候,他才看见舒雅望。她安静地走在前面,她的父母跟在她左右,她看见了他,慌忙别过头,神色有一丝慌乱。他的心一痛,走上前一步,却又不敢太过靠近。
她抬手顺了一下刘海,然后抬头看他,他立刻又上前一步,她有些勉强地对着他笑了一下。
她说:“小天。”
“我在。”他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鼻子微微发酸。
她的眼里也有些湿润,咬咬嘴唇说:“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好。”他看着她,轻声答应,好像怕吓走了她一样。
舒雅望看着他轻轻笑了,那笑容一如从前,美得炫目。
他相信了她的话,一如从前那般相信她。
可是,第二天清晨出现在他家门口的那封信,那个戒指,却让他知道,那笑容,第一次骗了他。
她将戒指还给他,她用漂亮的字体在信里写着:“小天,人们常说,百年修的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想,我们的缘分未满千年……”
她走了,离开了,消失了,找不到了。
他终于,把她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