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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长离来了,湘君也就识趣的告辞了,她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久了,女儿家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秘密话,今笙便让婢女送了她。
送走了顾湘君,今笙回身看他,看来是直接由宫里出来的,官服还未曾脱下。
穿着官服的三爷自有一番别的神采,明明有着惊为天人的容貌,应该是一个超凡脱俗的人吧,她偏就闻到了一股老谋深算的味道来了。
自从上次端午节后,他这算是第一次登门吧。
奴婢上了茶水,退下。
他自顾的坐了下来,看她桌上的画。
“三爷,你要是有时间,也指点一下我吧,湘君以后入了宫,便没什么时间管我这些了。”
以往燕京说由他指点,她推辞,现在人家没时间了,才想起用他来了?
苏长离翻着她的画,看来是下过不少功夫了。
她的画多以风景或人物为主,风格偏冷。
他漫不经心的回她:“你求求我,兴许我也就答应了。”
“……”顾今笙怔了一下,这个答案给得她措手不及。
苏长离头也没有抬,继续看她作的画,她倒是把人世间的悲凉画活了。
每一处,都带着凄凉的味道。
比如这一幅画,明明是一个美妙的女子坐在梨花树下抚琴,偏就有雪花飘落下来,颜色又调成冷色,好似琴下有诉不尽的哀伤一般。
本应该是一个明媚的女子的。
这画一如她抚琴的格调,这便是她的真实心境吧。
一个人的外表可以骗人,眼睛甚至可以说谎,但作品是骗不了人的。
一个阳光明媚的少女,从小无忧无虑的话,是不会明白哀愁的滋味的,那种意境,她纵然可以描绘一二,也难以画出它的魂和骨的,但这一副画,分明是把人的魂和骨都描绘了出来,即使是一个不懂画的人,也能一眼瞧得出来,这画中的女子,历尽沧海。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心境!
今笙当然不求他,她才张不开那个口撒娇说三爷求求你了,她只是转了到另一件事情上去了:“三爷,你不是说让我进翰林书画院的么,你反悔了?”
“这倒没有。”真没骗她。
“你若不肯指点我,以我现在的所画的,真挂到你们翰林书画院让人欣赏,你不觉得会丢你的脸吗?咱们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是他未婚妻,她的画丢人现眼,让人嘲讽了去,他有什么面子可言。
他眸色微动,片刻,转过身来瞧她。
“这倒也是,爷丢不起这脸,那就依你了。”他心情明显愉快了。
一句我可是你未婚妻,愉悦了他的心情。
“谢三爷。”今笙连忙把茶递上:“三爷,您喝茶。”
竟是带了几分的讨好、巴结……还有一些窃喜。
瞧把她高兴的。
苏长离便接了她的茶,喝了。
“三爷,我现在肯定是进不了你们翰林书画院,能不能用我的名额换取给湘君,她的画可好了。”
“……”这绕了半天,原来是为别人求个人情来了。
伸手,就弹在她的脑门上,顾今笙疼了一下,忙捂着脑门,什么意思呀。
“绕了半天,是为旁人求情来着,和爷耍心眼,该打。”
今笙微微撇嘴,有点委屈:“我不是怕三爷不同意吗,这也要挨打,难不成日后我说错什么话,三爷还要对我执行家暴不成。”这个可得说好了,她可不想被打。
“家暴……”这个词倒是新鲜了些,他饶有兴致的瞧她,这小脑袋里都装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她的想法总是异于常人。
那日寺院归来的路上,还和他大放厥词来着。
三爷,你也太不讲理了,什么都是你说了算,这对我一点都不公平,你都没想过我的感受,以后我真嫁过去,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话,是不是我就得成了你的受气包了,你不高兴了就骂我,高兴了就把我当猫似的抓过来哄哄……
想到她那日的话,看得出来他未过门的小妻子是位很有主见的女子,但太有主见了也不是好事,容易在家里翻了天,一不小心骑到他头上来了,便说:“家暴倒不至于,执行家法倒是可以有。”
顾今笙微微垮了脸,现在就想着给她执行家法来着?
瞧她小脸上总算有了起伏,不再似以往那样的波澜不惊,仿若就是泰山压顶都元所谓似的态度,还真不像是一个孩子。
她脸上五颜六色的变化,他心情也莫名的舒畅起来,便欲伸手摸她的脑袋,她本能的就矮了一下,躲过去了。
苏长离眸色便微微沉了下来:“顾今笙,你再敢给爷躲一下试试看。”连名带姓的直呼其人,说明他对她这样的动作是相当不满意了。
都多久的事情了,都从山上回来一趟了,竟然还敢记他的仇,不许他碰了。
顾今笙便有些尴尬了,她只是出于本能,本能的就躲开了,没想到三爷还发脾气了,瞧起来火气不小,既然如此,那这事就得好好说一说了。
顾今笙站在他面前不动了,即使她是站着的,她显得高出三爷一个头,明明是俯视他的姿态,毕竟他是坐着的,可他那姿态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看她的眼神有几分的不善,让人不觉然就压抑起来。
三爷以往是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的,他以往瞧起来虽是高高在上,但总体来说是他的性情眼神都是温和的,纵然给人的感觉是疏离的,但给她的感觉却是平易近人,一点架式都没有的,也丝毫感觉不到他有任何的坏脾气,现在却能感觉到他随时都有发火的可能。
为了不在他面前先输掉气势,顾今笙还是挺了一下自己丝毫不傲人的胸脯,话也说得振振有词:“三爷,不要我躲也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居然和他谈起了条件……他眸色微动,当然不会太爽。
他没言声,斜睨着她,她继续说:“以后我会谨言慎行,不给三爷丢脸,但就算我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惹你不高兴了,如果我不是故意的,你也不能说侮辱我的言词,在气头上的话并不好听,你说过了是爽了,但在我心里留下了难以抹灭的伤害。”
很好,先自我检讨,再批评他说话难听,还在她心里留下了难以抹灭的伤害。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小妻子’是个特别的女孩子,敢为寻常女子所不能为,但还从来没人敢这样和他说过话,那意思不就是她前面那几个字的意思吗?让他也谨言慎行呗。
苏长离被气笑了。
但瞧她一脸认真不过的样子,便知道她还是很在意那次的事情的,诚如她自己所言,也许真的是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抹灭的伤害了吧。
好吧,过去这么久的事情,他早就不气了,她还气到今日,一直念念不忘,这女人的心胸果然是小,他总不能让她一直为这事气着吧。
点了头:“笙儿说得是,以后爷也会谨言慎行。”
“哦……”这么快就答应了,还以为他会不高兴她所言,说教她一番,但就算他不高兴,在这件事情上她也要坚持到底,为自己争权最大的利益。
她可不想以后因为他一个心情不爽,便继续受他言语上的伤害。
啊……
冷不防的,苏长离忽然就拽过她的胳膊,她一声惊呼,直接落入他的怀里,坐在他腿上去了。
“三爷……”她又惊又羞,怎么可以这样子呀。
“我都答应你了。”所以可以碰她了。
他的话语温热,在耳边回荡,挥之不去。
“来,和我说说你的画,你是抱着什么样的一种心境,作出这幅画的。”根本不给她害羞的时间,直接把话题转移到那幅抚琴的画上了。
一个女子坐在肃条的梨花树下抚琴,那不就是她院子里的梨花树吗?他很难不认为她是在画自己。
“三爷,你先放开我。”顾今笙挣扎了一下,坐在他腿上,像坐在火盆上,她坐不住呀。
“不放。”他说得理所当然,一副没有丝毫不妥的嘴脸,也不害臊。
他又没干什么,只是这样而已。
看她如鹿似的不安,惊措,他心情更是大好。
什么都答应她了,她还想说什么。
“……”今笙拗不过他,也知道他说不放了,肯定是不会放的,不然显得他多没面,只好忍着心理和身上的双重不适,硬着头皮看了一眼他说的那幅画。
她能有什么样的心境呢,她的心境一直是置在冰天雪地之中,孤独无助的。
她画的,就是她自己。
前世的事情一直在不断的重复上演,所有的大方向都没有变,重复着前世的轨迹,她没有任何能力改变,纵然她有一百种想要逆天改命的想法,但不到那一天,她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未来离她并不遥远,光阴似箭,转眼之间便从指缝里溜走了,那一天,她是有些惊怕的,但这怕深深的压在心底深处,她一个人的秘密,无从诉说,就变成了孤独,就成就了这幅画,她一个人置在冰天雪地里,惟一作伴的,惟一可以诉说秘密的,是这琴,是片片飘落的雪花。
“你的每一幅画的格调都偏冷,看来你喜欢冷色,调出来的颜色瞧起来充满了灰暗,好像历尽了多少凄凉似的,一般像你这么大点的孩子不是应该喜欢鲜活一些的颜色?”
顾今笙不想说她为何会喜欢偏冷的格调,因为她调不出来暧色,她没那样的心境,也不喜欢那样的画,只是问他:“是不是不好?”
“挺好,就是觉得不像是你这个年纪可以画出来的……”
“三爷这是在夸我吗?”
“你不要像个蛇精似的一直扭来扭去。”他语气温和,忽然转了个话题。
“……”顾今笙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
“你还是坐回去吧。”他推开了她,动作再自然不过,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丝毫的不高兴。
尽管如此,他的话听在顾今笙的耳朵里一点不爽,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好话。
她是直接被他推开的,便气得瞪着他,深呼口气。
好气哦。
他又来这一套了,他不知道他这样子很过分,会让她很失面子吗?
什么叫她像个蛇精似的扭来扭去,还推开她,明明是他非要拉她坐他腿上的,当她愿意坐呀,像坐在火上似的。
接触到她生气的眼神,好像自己话又重了,苏长离便立刻说:“夸你呢,蛇精都是形象极美丽的女子,坐那吧。”语气倒有几分哄孩子似的。
抬手,他拿了一旁已冷却了的茶水,一口喝了干净。
让她坐自己腿上,简直是找罪受,莫名的有些口干舌燥,某一处有觉醒的意识,他不得不立刻把她从自己腿上赶下去。
真是个磨人精,坐一会都不老实,一直扭来扭去的,不是蛇精是什么。
明明还只是个没长开的孩子,怎么就让他有了反应,虽然已不是第一次了,心情还是不算太畅快,他依旧不喜欢这种毫无防备,忽然就硬的感觉。
顾今笙咬咬唇,一边给他喝没了的茶杯再次倒了茶,一边不高兴的嘀咕:“原来蛇精是赞扬一个人的话,三爷的用词真新鲜,不愧是殿试第一文状元。”
这话带了讽刺,苏长离装听不懂了,继续说她的画:“你这画比上一次我看见的时候大有进步,可以入翰林书画院,丢不了人。”
“真的呀?”竟然对她有这么高的平价,她自个都不太自信的。
苏长离成功的把话题又转移开了。
“骗你有肉吃?”
今笙莞尔:“那湘君呢,湘君的画也一块收录进去好不好?一定会给你赢得许顾客欣赏的,她日后是太子妃了,把太子妃的名号打出去,说不定还能卖出个大价钱,帮你赚大钱呢。”
这话他爱听。
“这么快就帮我拉起了生意,有钱途,就照你的意思做吧。”
今笙微微抿了唇,打趣他:“原来三爷还是一个爱财的……”
“当然要爱财,没财日后怎么迎娶你,你不想爷风风光光的弄个十里红妆把你迎进门?”
顾今笙脸都红透了,这情话来得措手不及啊!嘀咕:“说得好像三爷赚银子是为了迎娶我似的……”她心里一点不服,就算没有她,他也会继续赚他的银子的,前世,他就成立了翰林书画院。
真是越来越喜欢和他斗嘴了,不觉得不耐烦,反觉得有趣,这才是鲜活的笙儿。
那个从马背上摔下来会哇哇大哭的笙儿。
“不是为了迎娶你,难不成还是为了迎娶别人。”
“……”顾今笙脸发烫,三爷真是会打情骂俏,一声不响的就说了一堆情话给她听,同是才子,满腹经纶,可三爷可一点没有那些才子的说话时的文绉,他说话也从来不拽酸诗,反倒有趣。
不管真真假假,还是愉悦了她的心情。
苏长离继续喝茶,她离自己远点,方感觉好受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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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顾今笙忽然想起一件事。
苏长离瞧她一眼。
“三爷,那些劫匪您审得怎么样了,是冲着您来的吧,有没有把那些人查出来抓起来。”
“……”现在才想起来关心一下他这件事情!
苏长离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顾今笙觉得他眼神有点不善,自己怎么又招惹到他了?
“正在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些人不是冲我来的。”
“那冲谁来的?”不会是她吧?心里头突的跳了一下。
“当然是你,至于原因,这件事情,我会查下去的,你等着看结果吧。”
顾今笙默了一会,她在想是谁要杀她,当然,她并没有什么仇家,除了周姨娘和云溪外。周姨娘已经死了,她的丧礼上宫里并没有来人,二皇子都没有,她当时心里是有些惊讶的,他怎么会缺席呢?
周姨娘的弟弟倒是来了,上次郑姨娘事件的发生,便是他协助了周姨娘。
看来,姐弟俩人倒是情深。
难不成,是周姨娘的那位副统领弟弟在背后支使人要她的命?
除了这个可能,也再想不出有谁想要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