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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起来,吃完了早饭,韩春雷才发现自己出门要换洗的衣裳,都已经被装进了帆布包里。
帆布包就挂在床尾,是斜挎式的,军绿色,包面上印着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头像,头像下方印着五个通红大字——为人民服务。
七八十年代,无论城里还是乡下,出门都喜欢用这种包,轻巧方便空间大,关键是坚实。文~革红卫兵互相斗殴茬架会儿,在这种包里揣上两块板砖,根本就看不出来,干架的时候冷不丁拿出来,能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后来正因为这种帆布包坚实耐造,他们就想到把板砖放进去,然后封死袋口,改装成流星锤,乱斗的时候用力甩着帆布带,一不小心砸到人可不是擦破点皮的事儿了,头破血流那都是轻的。
“妈,姐,我出门了!”
韩春雷把帆布包往肩上一挎,走到门口,不忘弹了弹老幺的小鸡~鸡一下,嘱咐道,“春风,在家听咱妈咱姐的话。还有,你都八九岁的娃了,别整天光腚,臊不臊得慌?”
韩春风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尖下头晶莹剔透挂着坠儿的鼻涕妞妞,用手捂住小鸡儿,转头冲屋里喊了一嗓子,“妈,我哥又弹我鸡~鸡。”
“韩春雷你没个正形儿了啊?”
毛玉珍刚好出来,瞪了他一眼,然后冲韩春风啐骂道,“你说你小子也是不知丑,整天光着腚,小心以后娶不到媳妇!”
韩春风切了一声,“我还早着呢,要急也是我姐急!”
这话一出,韩春雷就知道这小子要捅娄子了。真是你姐春桃哪里疼,你就往哪里撒盐啊,而且还是粗盐。
果不其然,韩春桃循声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没洗干净的大搪瓷饭盆,拉着脸骂道,“韩春风,你找死是不是?”
“呃,我去捡牛粪了,不然又让明娃子抢先一步捡光了!”韩春风机智地背起小背篓,快速闪人。
毛玉珍见着春桃出来,说道:“春桃,你收拾一下,春雷不是要去公社吗?你也顺道跟着去一趟。”
韩春桃不明就里,“我去干啥?”
韩春雷也奇怪,不是说好这趟进城卖竹制品,他姐不去吗?
毛玉珍道:“你去供销社割两斤肉回来,挑肥得要啊。再拎两瓶绍兴黄酒回来,对了,再捎两包丰收烟回来”
“我的天,妈,我这前脚跟要走,你这后脚跟是又买肉又买酒,还买烟的,这是要干啥?”韩春雷一脸郁闷,叫屈道,“不带你这样的,你这是要背着我过资本主义腐朽的生活啊!”
“少跟老娘油嘴皮子,”毛玉珍鄙视地白了一眼韩春雷,“你这几趟去长河公社,去上塘公社,还吃苦了不成?昨天在渡头,老娘可是听姓李的上塘公社会计说了,你小子连洋河大曲都喝上了,你个败家玩意!”
韩春雷解释道:“那是广东大佬请的客,我就一蹭吃蹭喝的主。妈,你买这些是要干啥啊?”
毛玉珍抠门惯了,韩春雷绝对不相信她会买酒买肉来提高生活水平。
毛玉珍说道:“中午要请明娃他四舅,哦,就是韩占水来家吃酒吃饭嘛,找人攒事,你没点肉食,没点酒,说得过去?”
“攒事儿,咱家需要他攒什么事儿啊?”韩春桃皱了皱眉,不解道,“这个韩占水还撬了咱家糖豆换破烂买卖呢!为什么还请他喝酒吃肉。”
“你俩毛孩子懂个啥?当然是攒大事。”
毛玉珍得意笑了笑,略显摆道:“韩占水是咱们柴家坞出了名的泥瓦匠,盖房子的好手,咱家不是要起新房吗?我就寻思这事找他主持大局好了,你娘可不懂盖房子的学问。”
韩春雷哦了一声,原来如此,这倒是,盖房子不是小事情,又是夯地基,又是各种沙料木料,各种红砖黑瓦,还有人工肩挑手锯的,可不是一人的活儿。也不是毛玉珍就能搞得定的。找韩占水这个老泥瓦匠来主持,倒是靠谱。
“走吧,姐,咱俩一道走。”韩春雷招呼了一下韩春桃。
韩春雷进屋换了件衣裳,然后跟毛玉珍伸手,说道:“妈,钱呢?”
“啥钱?”毛玉珍一脸茫然。
韩春桃说道:“供销社里买肉买酒,还买两包丰收烟,不花钱不花票呐?”
毛玉珍用手指了指韩春雷,“找春雷要!”
“啥?我…我?”
韩春雷惊讶得把嘴张得老大,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地问道:“两斤肉两瓶绍兴黄,再加两盒丰收烟,这都奔五块钱了,凭啥我出这钱啊?”
毛玉珍瞪着他,义正言辞地说道:“你是不是韩家男丁?这新房子起好后,给谁住?你将来结婚生崽儿,住哪儿?老娘百年之后,这房子留给谁?还有我这新房子起好后,是谁家的风光……”
“停!”
韩春雷赶紧打住,连连点头说道:“妈,这笔钱,我出!我出!我出!”
“这不就结了。”
毛玉珍不忘提醒春桃,“早去早回,记得挑肥肉割,还能榨油,出了油渣子蘸着酱油吃,还能吃好几个早上呢。”
“姐,别杵着了,赶紧走吧,再不走咱妈指不定还要你带两块肥皂回来。”
韩春雷赶紧拉着韩春桃就往外跑。
……
……
柴家坞离长河公社不远,十几里地,要是有公路通了车的话,也就是一脚油门的事儿。轻装上阵走山路比较省时,韩春雷和韩春桃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公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