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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家可以, 但不能从家里划出去呀!”陈老头吼着,脸上的褶子因为情绪激动颤抖的厉害, 看起来,似乎一下子苍老好几岁。
“明正, 我先收拾东西回娘家,等家里什么时候处置好,你再去接我!”李田枝说着转身就向自己屋里面走。
她哪里敢真回娘家,娘家还有个母老虎的嫂子, 不过是吓唬吓唬陈明正和陈老头罢了。
陈明正一脸的焦急:“爸!我一个女儿已经变成聋子, 你真忍心为了这俩丫头片子, 和坐过牢的明武, 让你的孙子流落在外!”
“走走走, 现在就赶紧给我滚!”陈老太更绝,直接去草棚把陈子文和陈静好冬天的破棉衣扔出来。
“你……你……你们, 你们是想气死我呀!”陈老头情绪太过激动,直接眼前一黑, 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爸……”
“爷爷……”
陈明武、陈子文、陈静好还没跑到陈老头身边,陈老太直接挡在三人前面:“一群祸害精,你们赶紧给我滚!我可不允许你继续祸害家里其它人!”
陈明武心寒的望着陈老太,眼神里的温度越来越冷:“好,我们走!”
“带上你们这堆破烂, 别放在家里给我们脏了地方!”陈老太的声音越发尖锐, 刻薄。
陈子文冷笑:“你也知道这是破烂, 我们也知道, 这破烂您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们不稀罕!”
“呸!小贱蹄子。你们不稀罕,我看你们冬天穿什么,冻死你们!”
陈老太的骂声,已经迈出陈家大门的三人自然听得到,可是谁也没有回头!
陈子文:也就你们把这些破东西还当宝贝,离开你们这群渣渣的吸血虫,有砸爷在,有她的双手和头脑在,好东西多着呢!
陈明武:“子文、静好放心,叔叔肯定不会让你们饿着、冻着的,叔叔保证,过几天就让你们穿上新衣服。”
陈子文笑的开心:“叔叔,刚才看你拿出过继书,真是我爸爸写的吗?”
“嗯,是你爸爸写的,以后你们不再是他的孩子,是我的孩子!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那我和静好以后是喊你爸,还是喊你叔叔?”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一个二十多岁的灵魂,对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喊爸,还真有点……别扭!
陈明武也有点不好意思:“你们……你们俩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那就喊爸爸吧。”陈子文对着陈静好开口,“静好,以后明武叔叔就是咱俩的爸爸,咱俩长大后好好孝顺他!”
陈静好点头:“我听姐的!”
自从上次,陈静好对陈明文的所作所为已经心寒,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叔叔,都比陈明文关心她和姐,既然姐都愿意喊明武叔叔为爸爸,那么她也喊。
“爸,姐,我们这是去哪?”
陈子文看这路,就知道,陈明武这是带他俩去村支书家,但还是做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
“我们去村支书家,让村支书给我们开证明,我明天就去城里,把你们的户口放到我身上,顺便再求村支书让我们暂时借住在村委会大院的仓库里面,等叔叔有了足够的钱,就盖大房子!”
村支书听明陈明武的来意,二话不说,就给陈明武开了证明,还答应他可以借住在村委会大院的仓库里面。
陈明武和陈子文他们还没从村支书家离开,老太和陈明正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看到陈明武和陈子文他们,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
陈老太:“村支书,想必你也知道我们家发生的事情,你就在给开个证明,证明这三祸害从我们老陈家划出去,还要在村里敲锣,告知所有村民,我们和这劳改犯、害人精没有任何关系!”
陈子文乐了,她还在想,怎样趁热打铁,让事情尽快公布村子,和老陈家彻底断绝一切关系,这陈老太就急匆匆的赶上来。
有人操心,比她操心强。
村支书特奇葩的看着陈老太:“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说你……你怎么做事情就这么绝!”
“支书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他们三个是祸害,我可不想让老陈家继续成为村里的笑柄,所以坚决要和他们断绝关系。村支书,你就快点下笔吧。”
“支书爷爷,你就满足陈老太的愿望吧,要不,今晚上她睡不着觉,老年人,觉睡不好,这身体……”
“你个死丫头,有你和奶这么说话的吗!你这是诅咒我早点去死呀!”
“陈老太我可没诅咒你,这话是你自己说的。你和我们都要断绝关系,你自然不是我的奶,我也不是你的孙女,喊你陈老太有什么不对!”
村支书无奈的又写一大字报,亲自拿着大字报向村委会大院走去。
走到村委会大院,村支书拿出铜锣,没好气的把铜锣往陈明正手里一塞:“既然是你家的事情,你就围着村子里面敲一圈,等村子的人聚集起来,我就帮你们宣布大字报!”
陈明正没有接啰,不情不愿的开口:“明武也在,怎么不让他去。”
陈子文快速的接过铜锣:“我去。”
咚咚咚
“大家忙完的去村委会大院一趟,村长有事情要宣布。”
咚咚咚
“大家忙完的去村委会大院一趟,村长有事情要宣布!”
陈子文挨着村子转一圈,等她回去,村委会大院已经围了不少人,再等一会,村子三分之二的人都到齐。
村支书把大字报拿出来:“今天请村民们来,不是为了公事,纯私事!陈老头家要把陈明武、陈子文、陈静好划出去,特此公告。”
村支书在“划出去”三字上面咬字格外重。
划出去和分家可不是一回事。
分家,是大家分开住,这划出去,可是被开除族谱,断绝血缘关系的意思。
一时间,人群中炸开锅。逐出族谱的事情,村子里还真没有人这么做过。
“这是大字报。陈老太特意要求我写的,下面还有陈老太的手印,稍后我就贴在这布告栏上,具体内容,让识字的人,给你们念念!”
陈老太把腰膀使劲直了直:“大家都看到,我们双方断绝关系,以后这劳改犯就不是我们家的,大家就不要在背后指指点点,说道什么……”
“陈老太,大家背后指指点点,说道什么,说的不是明武怎么样,说的是你们家为人太不厚道!”文老寡妇从人群后面走到前面,打断陈老太,继续说,“这划出去,是划出去,粮食你给了吗?”
“劳改犯一直在外面蹲大狱,家里的粮食他没出过一份力,凭什么给他粮食。”
“明武就算你说的对,不给!静好,想必你也会说,她不挣工分,没粮食!那子文呢,子文可是好几年前就开始拿工分,这粮食你得给吧!”
“……她……她的工分,都让她和她妹吃了,没有多余的!”
总之,关系断绝,要粮食,要钱,一分没有。
村民对陈老太这做法,也是纷纷摇头,这简直是把这三人往死里逼,没有粮食,怎么活!
陈子文跑到文老寡妇面前:“文奶奶,我对不起你。前几天跟着你进城,老首长给文奶奶十块钱买衣服,你不肯要,他就塞到我手里,让我转交给你,结果我发高烧,这钱……这钱就被他们给摸去了。他们把老首长给静好还没来的及穿的绿军装和解放鞋也拿走了!”
文老寡妇自然明白陈子文说的钱是卖辣酱的钱。
“好你个黑心的!老首长给我的钱,你们也敢贪,我这就去城里给老首长打电报,让他们派人来收拾你们这些坏人!”
陈老太一听文老寡妇要去打电报,吓得腿直哆嗦:“死丫头片子,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拿你钱和衣服了,你可不能因为我没给你粮食,就故意咬我!”
“我没说谎,大家要是不信,可以去二婶家看看,静好的衣服,现在就穿在陈晓红身上呢。这衣服,陈晓红穿了,我们也就不要了,但文奶奶的钱,不是我的,你们必须给还回来!”
“贪心的家伙,陈家屯的名声都让你老陈家给糟蹋没了。来个人,去老陈家看看,明正家的孩子,是不是穿着绿军装呢!绿军装这东西可不便宜,只有省城里面有,老陈家的人最近可没人去过省城。”
“村长,不用去看了。刚才我家甜甜去找晓红玩,回来吵着闹着和我要绿军装呢!”
村支书:“陈老太,你现在就把钱拿出来吧,若是不把钱还回来,今天你和明正就留在大院的仓库里面,继续去反省反省。”
“这……这……这丫头胡说,分明只有五块钱,我只拿了五块钱呀!”陈老太一听要把她关起来,随即便招了。
陈子文上前拿过五块钱:“这钱是不是二婶给你的,剩下五块,估计让二婶落下。”
村支书:“陈明正留在这里,陈老太,你让陈明正家的拿钱来换人,倘若她不来换,想必她还希望陈明正再回仓库关几天。”
陈老太一听钱被李田枝给昧下,心头的火气就直往外冒,火速往家里冲。
老陈家,李田枝还在喂陈晓红吃饭,想到她闺女这么小,就变成聋子,一边喂饭,一边掉眼泪。
“你个黑心的东西,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把那死丫头片子的钱给我,感情你已经提前昧下。”陈老太冲进院子,抄起墙角的笤帚,就往李田枝身上抽。
李田枝心虚的站起来,躲避陈老太的笤帚:“妈,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折腾到现在,从城里妇联回来,还没吃饭,现在看到李田枝喂陈晓红吃饭,她也饿了,把笤帚往地上一扔,拿起菜窝窝头坐在桌边。
“陈子文说你拿了她钱,让你去送钱呢,村支书说了,这钱你要是不还回去,明正就再在仓库里面关几天。”看到陈晓红身上的绿军装,“眼皮子薄的,拿了钱还拿衣服,你拿衣服,倒是藏起来,过一阵子再穿,现在好了,这就是证据!那钱可不是死丫头片子的,是老首长给文老寡妇的。”
李田枝一听,只感觉怒火上涌,赶紧扶着墙,这才没有昏倒。
就为了这点破钱,她被关,又赔上自家亲闺女的听力,现在……连这点钱也保不住,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是真没钱了。
“妈,我……我没钱!”
陈老太啃着窝窝头:“你没钱,我也没钱,反正你当初给我的,我已经还回去,你要是不想要你的男人,你就继续装没钱!反正这钱是文老寡妇的,到时候她闹起来,吃不了兜着走!”
黑心的,当初骗她昧下钱,现在又来骗她的钱,想的美!
李田枝掉下两滴眼泪,回屋,翻箱倒柜,最后只找出五块来钱,揣着钱就往村委会大院跑。
陈明正独自成为大院里面被观看的对象,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等这么久也没见李田枝来,还真担心李田枝为了五块钱,把他扔在这不管不问。
陈明正翘首以盼,终于看到李田枝的身影,心下松一口气。
村民看到李田枝来,也纷纷让出一道路,李田枝走进来,视线落到陈子文身上,暗暗咬下牙,之后对着文老寡妇可怜兮兮的开口:“文婶子,我家实在没有钱了,你看这钱……能不能就算了!”
文老寡妇当即笑出声:“你这口气还真是大!算了,五块钱就让我算了。你问问村民,我们庄稼人刨食,去掉吃喝,一年能攒下几个五块,这五块相当于好几个月的纯收入,你让我算了,你脸怎么就这么大!赶紧掏钱,不掏钱,我就让村支书把你家男人关起来!”
李田枝想着最近的遭遇,心底委屈呀!
“噗通”跪在文老寡妇面前,眼泪不断的往下掉:“文婶子,不是我不给,我家是真的没钱了!那五块钱我给晓红交医药费,之前又让我婆婆拿去十块向您买狗,这次晓红住院还是向大哥家借的钱,家里里里外外只凑出五块来钱。”
文老寡妇刚准备去拿,李田枝又把手里的钱握住。
“文婶子,你行行好,放我家一把吧。晓红发烧把听力烧坏,医生说她年龄小,说不定以后还能恢复一点听力,这钱……还得给她抓药。”
李田枝声泪俱下,完全没有平时张牙舞爪的模样,那样子的确很可怜。
文老寡妇叹口气:“这钱你先留着,至于你欠我的钱,好办,你们家陈明正每个月拿工分能挣四块钱,我让陈明会计每个月扣下一块钱给我。”
“谢谢文婶子,谢谢文婶子!”李田枝忙把钱揣起来,从地上爬起来,拉着陈明正就往外走。
“以后少做点孽,也不会报应到你孩子身上!”文老寡妇对着李田枝的身后喊一句。
李田枝的身子一僵,停住,随后又扶着陈明正加速脚步离开。
村支书再次敲响啰:“明武和子文、静好正式从老陈家划出来,暂时借住在村委会大院的仓库里面,你们谁家要是有暂时用不到的生活器具之类的,就给他们送来,能帮一把的帮一把。”
“我家前几天正好刚换下一鼎大锅,若是不嫌弃,我回头就给送来!”
“我回家拿几个碗过来!”
“我匀二斤粮食送来!”
“我明天拉几个爷们帮他们在大院砌个锅台。”
……
陈明武感动的声音有点哽噎:“谢谢大家,以后凡是有用到我的地方,大家尽管吱声,我一定全力帮忙。”
文老寡妇直接开吼:“好了好了,大家就别再忙活。明武和子文、静好丫头就住我家。我家宽敞,啥也不缺。等以后明武他自己盖房子的时候,大家都过来帮把手!”
“文大妹子这主意不错,那就让明武领着两个丫头住到文大妹子家里去,文大妹子年纪到底大了,这平时也好有个照顾。”
明武激动的走到文老寡妇面前:“文婶子,是不是太过麻烦你了!”
文老寡妇脸上带着喜悦:“不麻烦,不麻烦,我稀罕这俩丫头还来不及呢。”
陈子文拉着陈明武的手:“爸,我和静好也喜欢文奶奶,文奶奶经常给我们好吃的!”
“行!既然如此,咱就去叨扰你文奶奶,以后可不能忘记文奶奶的恩情!”
村民注意到陈子文对陈明武的称呼,忍不住好奇的问:“明武,子文怎么喊你爸?”
陈明武愉悦的回答:“我大哥把子文和静好过继给我了。”
“明武,你行呀,还没结婚,白捡俩大闺女,子文和静好一看将来就是有出息的,你以后等着享福吧。”
“我也觉得挺好。明天去城里办完户口,我请大家吃糖。”
村民们相继散去,老陈家的奇葩事件,又够村民饭后谈一阵。
文老寡妇牵着子文和静好的手,后面跟着陈明武,欢欢喜喜的往家里走。
回到家,文老寡妇先是给陈明武和陈静好每人一把钥匙,之后便快速的收拾出两间配房,一间给陈明武,一间给俩姐妹。
这边刚收拾完,那边村支书和张校长一起走进院子。
文老寡妇笑着迎出去:“村支书和张校长怎么一起来了,像是约好似的!”
村支书:“哪有,在门口恰巧遇到!明武和子文、静好搬到你这里住,这吃喝都需要东西,我从家里背了二十斤地瓜粉,你们先凑合着。等回头再发粮食的时候,子文的工分也过来,你们家就会轻松点。”
张校长也从怀里掏出几张票,有布票、粮票、和肉票。
“前几天首都的学生给我邮寄了点东西,我也用不完,分给你们一些!”
陈明武和陈子文听到动静,赶紧从配房出来。
“支书、张校长,我们不能收。”
这些东西,陈子文真不缺,毕竟有砸爷,但这雪中送炭的恩情,她是记下:“支书爷爷、张校长,这些东西你们拿回去吧,都不宽裕。我……我们够。卞老首长临走之前,也给我钱了,我们要是需要什么东西,自己买就行!”
“那是你们的事情,东西我放下,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等以后你们有了,再还给我!”村支书说完,直接把盛有地瓜粉的面袋放到地上,快步离去。
张校长把手里的票,硬性塞进陈子文的手里:“我们也算是师徒关系,可不能和我客气。你这病刚好,明天我再来给你上课!”
陈子文看着张校长和村支书离去的背影,情不自禁的掉下眼泪。
以后她一定会报答这份恩情。
“请问,这是文大娘家吗?”一年轻妇女从大门外露出半个脑袋。
陈子文看清楚来人,对着进屋放粮食的文老寡妇喊:“文奶奶,面馆的老板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