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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我爷爷的故事,是我奶奶晚年呆在长沙无聊,茶余时讲给我听的。老人讲故事有个通病,只重情节不重逻辑,以致故事中一些重要人物的最终下落没有交代清楚。
为了让爷爷的故事趋于完整,也为了接下来方便讲诉我的故事,我觉得有必要对我爷爷故事的最后,也就是我爹出生后三十年间的一些人和事,作一个简要的交代。
先说说村支书,他应该算得上是过水村这桩祸事的始作俑者了。村支书死后第二年,他媳妇就带着子女跑了。我二叔出生那年正赶上破四旧,陈松年领着几个红卫兵,把村支书的老宅拆了,在他家后院柴房发现一条密道。密道通往何处,这里就不再复赘了。
接着是杨善民,或者说,是伪装成杨善民的茅占山。他的去向有些飘忽,有人说他被检举枪决了,也有人说他突然人间蒸发了。传得最神的是,有人曾信誓旦旦地表示亲眼见到他像蝉蜕一样脱了层人皮,然后羽化登仙了——总之是个谜一样的人物。
再说说死了的胡二狗。之所以要说他,是因为奶奶说胡二狗去世后好几年,突然有个模样跟他极为相似的人悄然出现在他坟茔上,默立了整晚,天明后又悄然消失。村里盛传胡二狗死得冤,回魂来害人了,一时闹得人心惶惶,之后却又太平无事,也就没人再提。
这里还要着重提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帮我爷爷解决了陈美凤鬼魂之困的陈老太爷。
当时我爹到了适婚年龄,爷爷奶奶正愁没婆家,陈松年倒自己来攀亲了,说是遵照老太爷的遗愿,想把女儿嫁给我爹。这在当时颇有下嫁的意味,弄得爷爷奶奶有些不知所措。
彼时爷爷和陈松年都已年近花甲,往日恩怨早已一笔勾销。爷爷拉过陈松年,问老太爷此举何意。陈松年叹息说副体原因老太爷临走前也没告诉他,只说命里有此一缘,只管照他吩咐去做便是。好在我爹和他闺女倒也情投意合,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也就是说,当初缠着我爹不放的陈美凤,最后反倒成了我太姑姥姥,是不是很戏剧性?
然后就是我们曾家。先说说我爷爷。爷爷在我十三岁那年无疾而终。茅老道出现的那几年,算是强扭了爷爷的命数。爷爷晚年耽于修道,小有所成。奇怪的是,他从不给人相面摸骨,或者看宅点穴,推说只为了不负昔日故友之托,不做他用,俨然一副活神仙风貌。
我爹妈和小姑就相对普通得多,在我记忆里,他们并没有延续上一代赋予的神秘背景,活得稀松平常。倒是我那二叔,似乎骨子里生来就淌着乖戾的血液。
用奶奶的话说,二叔的性格,跟爷爷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所以爷儿俩平时要么相安无事,一旦呛起来,简直就是火花碰闪电,谁也不服谁。
有一次,二叔跟爷爷在屋外墙角抽闷烟,聊了一整晚,起初还和和气气的,后来不知怎地吵起来。二叔怪爷爷偏心,好事都向着我爹。爷爷气不过,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结果第二天一早,二叔连封书信都没留,就这样负气出走了。爷爷当时气急了,警告家里人谁都不准去找他。原本大伙儿都以为二叔只是使使性子,气消了就会回来。没曾想,直到爷爷奶奶相继离世,二叔都再没出现过。家里人气他不孝,也早当他客死异乡了。
交代完父辈的事儿,接下来,便是我的故事了。
前文说,我的出生打破了村里久违的平静。这话其实有点托大,我可不是什么混世魔王转世,只是刚出生时得了场怪病,几乎夭折,村里除了我爷爷,其他人都对我活下来不抱希望。爷爷每天拉着我爹在家门口烧香叩拜,竟奇迹般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家里人都松了口气,可这时候,我身上又出现了一些令他们不安的异状。
我生来就不会哭闹,即便有时我那粗心的妈忘了喂奶。刚学会走路喊人,却从来不叫爹妈,也不往他们身上钻,笑嘻嘻地冲空无一人的墙角喊妈,也不准家人靠近,谁拉就哭。
爷爷疑心我跟我爹当年一样,被鬼盯上,认鬼做了妈,彼时又没人能帮他,急得每天坐立不安,抱着茅老道的旧书神神叨叨。好在之后这种异状自然消失,大家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