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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 Eleven Night】
换回了宇智波常服的少女站在终焉之谷的石像脚下,沉默不语地看着柱间与斑的巨大雕塑,足边南贺川的流水淙淙而过。枯黄的草色已经被新生的嫩芽取代,花期漫长的不知名的野花结着小小的白球,四野都是浅淡的芬芳,春天来了。
葬礼结束,她立刻逃也似的远远离开了慰灵碑,离开了火影楼与千手府邸,好像动作慢一点的话,就会被什么拆骨食肉的魍魉抓住撕裂。她的表情木木的,胸口揪着疼,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没有人阻止她,连巡街的警备队都只是看她一眼,然后就不再理会。
吃瓜群众的窃窃私语进不去她的耳朵,不知不觉听到熟悉的流水声停下脚步,眼前已经是大伯最后出现在木叶的埋骨之处了。
扉错站在那里,惠风和煦,轻轻吹拂着她的面颊,寒意早就从春天的风中消褪。她桀骜不驯的头发自在随心地炸向四面八方,长长的发尾随着风的方向摆动,空气中弥漫着稀薄的水汽,瀑布轰鸣。
时间的流逝失去了意义。她的思维好像穿越无数时空,看到了无尽的万花筒般光怪陆离的画面,耳中闻得无穷的乱麻团般零散破碎的声响。一万朵荼蘼在她眼前凋零殆尽,一万朵曼殊沙华对她唱出绽放的欢喜,天地之间失去了所有的颜色,白茫茫的世界中心,她望着婆娑的菩提树影,探手拈一枝冷冰冰的红色的花。
沉重的大衣被搭在她的肩头,花与树的残像连同万千残响一起消失。扉错摸了摸肩膀,触手绵软而温暖。低头看见了毛茸茸的毛领子,纯净的白色在夜幕中就像能够发光。眼中红底三勾玉不知道保持了多久的少女抬起头,看向找来这里的男人,没有把衣服甩回给他,而是打了个寒颤,盯着轮廓已经模糊在夜里的两尊石像不说话。
她不说话,扉间也没说话。在这一刻,万籁俱寂。广袤的天与地之间,只有瀑布与流水不舍昼夜,蝉鸣蛙噪对于现在的月份来说还太早,夜风微凉。
“天黑了啊。”扉错眼角都没瞥向扉间,如是说道。
“啊。”在这一天,失去重要之人的绝不只是扉错,再也没有大哥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弟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应了一声简单的语气词。
“我还在生气。还没原谅你呢。”怀孕后越来越难以控制情绪的扉错绷不住了,她的声音哽咽,不加掩饰的杀机与恨意让身边感知系的忍者几乎条件反射地想要出手,可他到底没有,沉默着听她说下去,“为什么……要让我看见这个?当初大伯的事也是,柱间大人也是,你们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为什么不更晚几天呢?”
更晚几天,就能看到活蹦乱跳的宇智波斑,十年不见的宇智波斑,与柱间激战三日三夜最终走向穷途末路的一代枭雄宇智波斑。更晚几天,就不会猝不及防地挺着伤痛与不适,怀着满腔的思念与期待,揣着一肚子的委屈和一个新的生命,毫无准备地直面正在去世的千手柱间。
为什么不能更晚几天呢?为什么要带我去看见这些呢?为什么不等等我呢?为什么不多留几天,带着我去甘栗甘吃完一顿豆皮寿司、看到我的孩子并给全世界最可爱的她取个充满爱意的名字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走,每一个都要离开我呢?
啊,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我,没有更早几天回来?为什么我没及时回来?为什么我来得总是那么晚?为什么我不能追上你们?为什么我不能留下你们?为什么啊……这都是为什么啊……
扉间以为她在哭,掏出水户塞给他的手帕,想要帮扉错擦擦眼泪。春寒料峭,晚间的水畔还是很冷,扉错不能沾凉。可是当他半蹲下,看见扉错垂下头隐藏在黑发的阴影里的脸,一时竟然愣住了:两行殷红的血泪,从她的眼角滚落,三枚勾玉仿佛能够刺破人心的利刃,其中的痛苦与绝望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二代目火影大人猛然醒悟,这个小姑娘对大哥的爱意与崇敬,未必输给他和大嫂。
杀机与恨意,都不是针对他的。她所说的“原谅”,也绝不是指原谅两族的过往或那天发生的意外,更不是指致使终焉之谷凭空出现的那一战。
无法原谅将她带到斑的葬身地,无法原谅将她带到柱间的病床前,无法原谅什么都留不住的自己,憎恨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想要杀死这样软弱无能的自己。她在害怕啊!
即使披着他的大衣,纤细过分了的小姑娘依然在夜风中瑟瑟发抖,拭去她面颊上干涸的血泪后,她的眼里就不再有新的泪水流出。她在害怕,她无法原谅自身,甚至不敢哭泣,想要叱骂与责备,说出口的却只是一句不轻不重的“还没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