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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第一天上门担心“老板”会介意, 所以祁云没带平安,之后就都是把平安给带着的,后来江河说他也找了个兼职, 周末两天要出去大半天,于是平安也就成了琴瑟行的常客了。
老何倒是对平安的到来没什么反应,第一天看见晃着腿坐在爸爸胸前背带里正睁着眼左右张望满眼好奇的平安, 老何满脸呆滞的看了平安半晌。
等到平安感觉被人看着太久, 扭头看过去歪头冲老何咯咯一笑,老何红着耳朵转身唰唰跟一阵风一样的跑进了屋。
之前祁云能被老何忽悠, 一来是因为祁云没太注意,毕竟当时跟老何也不算熟悉,加上老何说话做事一点不客气委婉, 所以祁云面对这样的人时下意识的放松了注意力。
二来也是老何板着脸尽量收敛了神色,当时又刚跨入堂屋,里面的任何一件东西对当时的祁云来说都足够让他生出走上前认真观赏细细研究的冲动。
综合一看,也就是老何阴差阳错得了天时地利人和。
这会儿祁云看透了老何, 自然能看出来这老头子是个别扭的性子,也不至于误会对方是不喜欢平安。
慢悠悠的跟着进了堂屋,果然, 一张小桌上已经摆上了一盘糕点糖果, 老何干咳两声, 表示这些东西小孩儿也能吃。
假装这些东西是一直摆着的, 也不想想他跟祁云两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摆这些东西。
等到连续一个多星期平安跟着过去都能有一盘“随意摆放”的糖果, 祁云无奈, 念叨了一句人老了让老何别吃太多糖了,然后下回就换成了咸馅儿糕点。
眼见祁云面对糕点没话可说,老何还挺得瑟的。
要是有小胡子,怕是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选良才用一生,五百年有正音,做琴最基本的是选料,选料讲究个阴阳调和,阳为上阴为下,而后年轮......”
虽然一开始老何要求的是每天一小时,不过祁云这人真来了兴致,学习能力是一方面,学习欲望也会被积极调动起来,课程安排允许的时候祁云也会花半天的时间在琴瑟行。
制作乐器是个枯燥的过程,很多细微之处甚至能影响整个乐器的品质,索性祁云最不缺的就是让自己安静下来的耐心,甚至时间久了祁云还能乐在其中,有种在打磨部件的时候也在进行自我剔除打磨。
平安长时间呆在一个地方也不会吵闹,他会在无聊的时候主动去探索周围的世界,老何显然会不自觉的将注意力更多的放到平安身上。
每次平安有什么需要的时候还没有哼唧着召唤爸爸,老何就会假装暂时休息的伸胳膊踢腿儿的走到平安附近,然后闷不吭声的“顺手”帮平安解决问题。
六月到七月,一直到南城那边寄来最后一封祁丰给他的家书,祁云才从这种匠人的生活中乍然惊醒。
祁丰只说了要参加训练,今年春节恐怕回来不了,与余安安的婚礼也延后,没有说期限,这一点让祁云瞬间想到了很多。
南越驱赶华侨,小动作越发频繁,前盟苏公然支持,这些事件串联着,让祁云不得不联想到了明年一月里的正式出兵。
在一场战争开始之前,隐藏在暗地里的秘密行动总是少不了,而祁丰无论是在部队里还是在军校里,训练成绩演习表现,总是被划分在优秀那一个阶梯的。
想到这一点,祁云默然良久,最后却不得不忍下担心,连夜写了一封信给祁丰,顾不得暴露什么情绪,只匆匆写了个看起来只是灵感一时而至随手写的一个小故事。
故事后总结,好似只是因此联想到自己身上,以一个兄弟的身份笑言,让祁丰如果有一天上了战场,无论男女老幼甚至孕妇残疾,那些都将是我们的敌人。
对待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甚至对战友残忍。
这封信祁丰是否有收到祁云无从得知,因为此后祁丰的消息再也没有传回来过。
一直到八月里,余安安送外地赶回来又给祁云他们送了些土特产,红着眼眶跟江画眉说了许多话,说是要去出差。
之后祁云才知道余安安自己申请去了华国与南越的接壤地区,或许更应该将她称之为,战地记者。
“最近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祁云的心情陡然变得沉重,且时间越长越发沉默,便是连脸上习惯性的温和都无法持续,这样的改变老何自然也能感受到。
因为学校放暑假,祁云并不再天天带着平安到处走,已经被晒黑一圈的平安开始辗转在家跟饭馆之间,有江河照顾着,倒也不至于没人看顾。
江河依旧在坚持每周周末帮一位同学补习英语的兼职,刚开始的时候无论是“补课老师”还是“补课学生”都是偷偷摸摸的。
江河怕自己年纪太小对方家长知道了会以为他是骗钱的,补课对象则是用零花钱偷偷请了江河,想要在中间赚差价发一笔财——每一次考试成绩提升他都能在家长那里领取到一定数额的奖励。
后来那位同学的成绩提升太明显了,学生父母注意观察就发现了周末进出自己家门的江河,一开始各种感谢江河。
江河不是个闷声接受好处的人,于是跟同学商量了一下,告知了对方父母补课这件事。
江河原本以为这份兼职要完了,然而同学父母却直接加钱正式让江河成为家教,后来还给江河又带了两个同事的孩子过来一起补习英语,所以说江河现在也算是小有收入的“小班老师”了。
江画眉的生意已经完全入轨,需要江画眉忙活的地方也就是检查送来的食材,而后招待一下客人,每天再对对账整理收入。
红灯笼的客人都知道这个黄脸村姑有个白嫩可爱的儿子,还有一个小模样挺俊俏的弟弟,就这村姑土里土气的跟人家不像一家人。
饭馆没敢放招牌,渐渐的门口挂的红灯笼就成了饭馆的名字。
在家里时祁云不好表露出来,在琴瑟行却不由自主的放松自我越发沉默,老何这么一问,原本正低头专心打磨箱体的祁云手上动作一顿。
盯着木材纹路沉默片刻,祁云放下凿子,转身走到老何坐着喝茶的藤椅旁挨着直接坐在了小凳上,双手手肘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下半截小臂悬空直楞着,额前有头发凌乱的斜搭着祁云也提不起劲去捋一下。
坐在藤椅上的老何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问祁云要不然坐他的躺椅。
现在祁云这样子已经够颓了,要是再让他在躺椅上躺下来完全放松,老何总觉得会让他心情更加空落落的找不到支撑点。
老何默默俯身在一旁小桌上给祁云端了盏温热的茶水递给祁云。
虽然是夏天,可热茶不止是在冬天能暖身,心里凉嗖嗖的时候也能暖心。
祁云单手接了茶,感受到茶水的温度从指尖皮肤迅速传递到整条手臂,另一只手曲起搭在额头捏了捏眉心,祁云喝了一口水,长叹一口气,“师傅,咱们华国今年跟很多国家都建交啦,如今虹口跟马卡也有望收回,咱们国家在努力积蓄力量要崛起啦。”
老何默默的听着,等了半晌祁云没有接着说,老何含糊的“嗯”了一声。
“南越跟咱们挨着的边境不太平,我大哥是军人。”
祁云刚刚才被按平的眉心又不自觉皱了起来,可是这回他却没有注意到眉心的疲倦,只垂着眼皮盯着自己双手捧着的茶盏。
简单的两句话,老何却听明白了。
往常两人相处都是祁云在说话,院子里就显得有几分热闹,若是有平安在,那院子里就会像是住着一家人似的。
然而这段时间独自一个人来到这里越来越沉默的祁云让这个院子又变回了曾经的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