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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秋猎虽然仍旧是在东北部的木兰围场进行,但是较起往年来,尤其隆重。
先帝在位的时候,每年秋狝会至这里,那里森林草原交错相连,浑然一体,野果飘香,猎物繁多。先帝借此水草肥美之地,进行操练,登高可俯瞰军队的浑厚与威武。
陌孤寒对于那样的场景极其向往,但是他说自己自从登基之后,战战兢兢,无时无刻不自危自省,从来不敢兴师动众地远离京城。所以,近处的南苑,就是他的狩猎之所。
帝王出行,旌旗蔽日,万军拥护,千马嘶鸣。声声呜咽的号角响起,连绵不绝,直悍云霄。
陌孤寒一袭紫色腾龙紧袖华服,脚蹬黑色麒麟朝靴,头束紫玉黄金冠,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心中顿生慷慨豪情。
他的千娇百媚们一扫弱柳扶风的娇娇怯怯,拒绝了车轿凤辇,娴熟地坠镫上马,姹紫嫣红的戎装简服,将他众星捧月一般围拢在中间。
陌孤寒向着月华伸出手:“要不要和朕同乘一骑?”
月华骑在白马之上,一身飒爽劲装,身后背着那把精巧的弓弩,意气风发地摇头:“若是马都骑不好,妾身还去围场凑什么热闹?”
陌孤寒一声朗笑:“可莫逞强,到时候到了猎场,浑身骨头全都散了架子,叫苦不迭,丢了颜面。”
月华笑嗔着看他一眼,低声问道:“不是说好邵子卿留守京城么?如何也跟来了?”
陌孤寒莫测高深地一笑:“你猜?”
月华撇撇嘴:“笑得好似狐狸一般狡猾。是不是将辰王留在了京城,邵相不过是虚晃一枪,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陌孤寒暗中朝着月华竖竖拇指,悄声耳语:“邵相不是太皇太后的对手,相较之下,辰王比谁都了解太皇太后,乃是最合适的不二人选。”
“为什么不让邵子卿也留下?不是胜算更为多些?”月华委婉建议。
“那是因为,有他们负责保护你的安全,朕更为放心。朕不知道常至义他们的计划究竟是怎样部署的,到时候一旦有事,瞬息万变,朕不想将你一人置于群敌环伺之中。褚慕白与邵子卿乃是朕最为信任的两个人,一旦朕远离你的身边,有他们在,朕才会放心。”陌孤寒斩钉截铁地低声道。
“皇上!”月华神色一凜:“您偏离了方向,京城才是重中之重!必须要守住根本!妾身一人的安危算得了什么?再而言之,辰王自己留守京城......”
陌孤寒摇摇头,冲着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身边人多眼杂,不太适合谈论这些。
“你尽管放心就是,朕自有计较。”
月华见他好似胸有成竹,想想他为了今天,已经未雨绸缪了许多年,朝堂上的局势定然是比自己看得清楚,便不再多言。
马队后面就是车轿御辇,妃子们也只是一时新鲜,哪里禁得住长途颠簸?不过是出了京城便叫苦连天,全都回到车轿里闭目养息。
秋猎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紫禁城,一路出了京城,直奔木兰围场。
慈安宫里,太皇太后慢慢地走出慈安宫,登高远眺着队伍逐渐消失的方向,叹一口气。“林嬷嬷,按照我们提前预定好的计划开始吧。”
林嬷嬷站着不动:“您老人家难道就不再考虑考虑了?”
秋风猎猎地扬起她银白的头发,吹得头皮有些疼:“但凡还有一条退路,哀家也不愿意兵戎相见。皇帝那是哀家一手栽培起来的,不是亲孙子,但是在哀家的心里,也跟亲孙子没有什么两样了。这就跟亲手毁掉自己的心血是一样的感触,哀家也舍不得。”
“可是,您老人家若是踏出这一步,也就真的没有退路了。”林嬷嬷继续劝慰道。
太皇太后已经不再清明的眸子里,缓缓滑下两滴浑浊的老泪。她的嘴唇有些哆嗦,颤颤巍巍,就像是风中飘摇的烛火。
“自作孽,不可活。哀家如今真切地感受到了当初月华母亲那份刀割油煎的两难挣扎。一边是娘家的子孙性命,一边是夫家的江山社稷,哀家一样都难以割舍。这个办法,是为两全。”
林嬷嬷一时沉默。
“林嬷嬷,你是不是觉得哀家做错了?”
林嬷嬷摇摇头:“老奴跟了您老人家几十年了,您老人家步步为营,几十年来从来没有错过一次。老奴只是想给您多一点思考的时间。”
太皇太后抬头看看天,紫禁城的天,方方正正的,压在紫禁城上方,严丝合缝,好像,天下也就这么大了。
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林嬷嬷,你年纪越大,胆子越小,说话也越发谨慎了。年轻的时候,还曾跟哀家呛着说两句,现在啊,处处看哀家脸色,顺着哀家的心意,哪怕,你觉得有些事情欠妥,也不肯轻易出口了。”
林嬷嬷诚惶诚恐:“老奴是如今愈发地敬佩太皇太后了,觉得您的话那就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