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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玄旻离去,闻说将那把匕首交还给灵徽之后端着药也离开了房间。
灵徽看着手中那把匕首,那上面还能映出她如今发红的双眼,她忽然对这样的眼神感到陌生,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变成了这样,她过去的快乐纯真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生存下去的意义仅仅是为了报仇,从而一直与阴暗为伍,直到大仇得报的那一天。
商会举行拍卖活动其实是梁商用以洗白赃款的一种方式,而这些钱款从何而来就各人自有各人的门道了。这次的拍卖会是打着赈灾义卖的名头进行的,声称拍卖所得的所有钱款都会拿出来赈灾,然而玄旻对这些真真假假的东西并不在意。
玄旻带着灵徽在二楼的厢房里看了几轮抢拍后道:“私盐、军火、圈地,哪一项不需要跟朝中官员勾结?朝廷颁布的官商禁通令简直形同虚设。”
“你还关心这些?”灵徽冷道。
“不知道这些,我也不用来齐济,也就不会有人试图阻止我来这里。”玄旻呷了口茶,见已有唐绍筠的随从朝这里过来,他与灵徽道,“人来了,你去吧。”
玄旻话音刚落,就传来叩门声,灵徽开门后果真见到了唐绍筠派来的人。来人说唐绍筠有请玄旻,但玄旻却只让灵徽前往相见。
唐绍筠本就是想通过约见玄旻看望灵徽,如今意外得见灵徽只身赴约,他自然大喜过望,然而面对灵徽的冷淡,他只好暂且压制内心的狂喜,请她入座,道:“没想到今日会就这样与姑娘相见。”
“唐公子有话直说吧,稍后我还要回去向清王处复命。”
旁人提及清王时候,唐绍筠尚能淡定自处,然而从灵徽口中说出这人之后,他却忽然怒道:“你就没想过离开他么?”
灵徽无动于衷地坐着,并未去看此时满脸怒容的唐绍筠,说话的时候平静得仿佛自言自语:“离开他,我还能去哪?放眼整个陈国,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身为梁国的公主却甘心屈居陈国清王门下,你……”唐绍筠怒气冲冲,但眼中灵徽始终表现得无波无澜,他却也放不出狠话来,不甘地叹息之后,他重新坐下道,“我曾听灵徽公主为举国祈福而甘愿入道修行,这份胸襟姑娘可还有?”
灵徽却豁然站起身,看着唐绍筠的目光顿时尖锐起来,质问道:“我为梁国百姓祈福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现在还来问我是不是顾念故国情怀,唐公子扪心自问,这话是不是问心无愧?”
唐绍筠不知灵徽为何忽然变成这样,一时讶然,问道:“何出此言?”
灵徽走去窗前,看着还在继续的拍卖会,那些商人为了一件宝物竞相出价,那些真金白银从何而来,又最终会流向何处,成了现在她心头的一根刺。
“唐家三代从商,却从令尊开始才有了起色,唐公甚至一跃成为齐济商会的会长,唐公子难道没有问过是什么让原本不过尔尔的唐家突发巨变,让原本寂寂无名的唐风青一跃成为齐济商会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灵徽疾言厉色的问话让唐绍筠莫名其妙,但这样的问题确实勾起了他的疑惑,这些过去他未曾细想的问题在如今灵徽的提问下显得另有隐情,但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要回避,道:“自然是家父专心从商、苦心经营的结果。”
灵徽唇边的一抹笑意让她看来明艳不少,却也是这样带着嘲讽与鄙夷的笑容令唐绍筠心底的不安与困惑快速滋长,致使他追问道:“难道姑娘知道?”
灵徽继续去看楼下的拍卖会不再回应。
灵徽这样的知而不答让唐绍筠心情难安,立刻去她身边,拉起她的手臂问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灵徽冰冷带恨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唐绍筠充满探知的眉目之间,她从唐绍筠身前抽开身,问道:“唐公子知不知道,唐公跟当朝康王一直都有暗中来往,从五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
“不可能。”唐绍筠断然否定道,“五年前我梁国仍在,我父亲怎么可能跟陈国的人有来往?”
灵徽冷笑之后一步步走向诧异的唐绍筠,她的恨透过那双漆黑的眼瞳毫无保留地传达出来,一直到贴近了唐绍筠跟前,她才停步,目光如鹰一般牢牢盯着他,切齿道:“就是你所尊敬的父亲,在康王的帮助下成为了齐济商会的会长,然后他借助这个身份串通了商会中的大部分梁商,暗中资助康王的军队,为陈军提供钱粮,助他们一路打到弋葵。”
“不可能,我父亲不会是这样的人。你莫要诬陷他!”唐绍筠反驳道。
“不管是梁国还是陈国,齐济始终都是齐济,这个地方没有因为战火而发生一丝的变化。如康王那样一个唯利是图的人,怎么可能在攻陷了梁国之后,放任齐济这座金山不管?对于得不到的东西,他会彻底毁掉,我是亲眼见过他的手段的。”想起灵南的死,灵徽心有恻隐,却也只是短暂一瞬的功夫,眨眼之间她又恢复了方才的模样继续道,“听说唐公这几日都不在齐济,唐公子知不知道他去了哪?要不要我告诉你?”
“你知道?”唐绍筠难以置信。
“齐济城外的近郊前阵子发生了一起爆炸,陈国对军火的控制严格,是不会允许私人购买囤放火药的。原本齐济远离建邺,山高水远,就算有了爆炸,只要地方官员将这件事压下来,中朝也不会知道。却偏偏蔡襄蔡御史在爆炸发生的时候在附近经过,直接将这件事报去建邺,陈皇已经下令彻查。这件案子的进展时急时缓,我想唐公这次离开齐济,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
“你说我父亲私囤军火?他是个正经商人,绝对不会参与到这种事里。”
“齐济城外常有悍匪出没,打劫往来商旅,劫掠钱财。我来齐济的路上也被他们劫持,明确地听到他们说起,这一切的主谋就是齐济商会的会长,唐风青。”
“信口雌黄!”唐绍筠拍案,他此时的情绪已有些难以控制,不得不暂时回避灵徽平静的直视。
“你既然问我是不是还记得自己身为梁国公主的身份,我现在就以故国皇女的名义告诉你,我所说的一字一句,没有丝毫作假。”灵徽走去唐绍筠面前,迫使他不得不正视自己,而她依然镇定道,“我在清王身边五年,只是个被软禁,用来满足他满足报复梁国心理的工具,他有必要捏造事实来骗我么?而被山匪劫持,是我自己的亲身经历,我听到的也确实如此,我为什么要骗你?”
灵徽公主曾是大多数梁国子民心中的一份憧憬,她的美好与善良是众人交口称赞的美德,然而今时今日出现在面前的这个灵徽孤冷冰凉,甚至连笑意都没有丝毫温暖,唐绍筠不禁困惑,是不是当初的流言将她形容得太好,以至于他对她的认识产生了错误的感受,从而让他沉浸在对那道身影的爱慕中而难以接受现在这个被仇恨浸透了的真实的灵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