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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瑾的手心一凉,不意外他的抉择,也许就是看出了他的本质,她才会毫不犹豫地出卖他,毕竟这个男人没有什么地方值得她期待,眼睛微眯地观察着这老单于,小心闪避着他那审视的目光,假意畏缩地躲到呼延赞的身后,看起来一副胆小无助的样子,呼延赞越是想要撇清和她的关系,她就越不让他如愿。
呼延赞皱了皱眉头看她一眼,朝父亲行了礼后道,“父皇,这件事……”
“我问你,为什么王庭里会有华国女奴?我不是因为战事已经下令驱逐华国女奴吗?”老单于怒喝道,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呼延赞,接而看向安胡阏氏,他还没有死,他们就不将他看在眼里?
背上被老单于打的地方越来越痛,呼延勃却是咬牙忍了,抬眼看了看这个所谓的父亲,却看到他的面容在烛光中越来越衰败,本想说些对呼延赞不利的话,但最后却是吞进了肚子里,这个时候不是气死老单于的时候。
眼角余光瞥到方瑾的举动,她绝不是那种胆小的女人,能用一把匕首威胁他不得动弹,又岂会是那种畏畏缩缩的人?心下渐渐起疑。
安胡阏氏想要落井下石,但想到自己的令牌拿捏在那个丫头的手中,到时候只怕更难撇得清关系,脸色始终不好看,站在一旁没有吭声。
呼延赞的脸色同样不好看,本来带个华国女奴回来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那只是属于他私人的财产,而父皇也不可能留意到这么一件小事,但万万没想到她到了王庭才不过这么点时间就惹下这么多事。先是那野种五弟,再到安胡阏氏,现在更是闹到单于的面前,单膝跪地承认道:“父皇,她是我从华国皇宫带回来的……”
老单于原本正恶狠狠地瞪着安胡阏氏,趁他病的这么些时日,她到底都干了什么事?现在听到素日里最宠爱的儿子说的话,心里大为震惊,恨铁不成钢地用黄金权仗狠狠地打在他的背上,咬牙切齿地打断儿子的话,“华国一行,牺牲了于于,前方布下的大军都被人打得七零八落,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你不知道反省就算了,还弄回来这么一个惹事的女奴?这种女人在回程的途中就应该一刀砍死,你倒好,还带回王庭来……”
老单于感觉到心口揪紧疼痛起来,一口气显些上不来,不禁用手掩住心口,身子有些歪扭,站都站不稳,安胡阏氏与呼延兄弟都赶紧上前扶着老单于,抚心口的抚心口,端水喂的端水喂,王帐内一时间忙乱起来。
呼延勃眼角瞟了眼方瑾,与她那打量的目光撞得正着,她很快就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遂心中生疑,趁机道:“父皇,都是儿子不好,不应受这女奴引诱挑拨,不应与三哥打了起来,儿子愿承担所有的错处,为此愿杀死这个女奴表明自己的心志。”
方瑾一直装做听不懂胡语,但在呼延勃再度借口要杀她时,脸上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咬紧下唇很想用胡语与他辩驳,但是为了不引起呼延赞的怀疑,死命地忍住,目光却是悄然看向了安胡阏氏,要她记得承诺她的话。
呼延赞在听到这五弟的话后仅仅只是皱着眉头,目光往方瑾的方向一看,即使说过要保护她的话,但现在形势比人强,他若一味的袒护她,那于他的大业而言不是好事,遂也跟着道:“父皇,我也认同五弟的话,本来做为兄长的我应让给弟弟才是的,只是我一时火遮眼做错了,五弟不与三哥计较就好了。这女奴虽说是我从华国带回来的,只因她曾在华国破坏我的计划,为了折磨她才会攫了她回来,杀了也好,父皇教训的是,儿子定当谨记绝不再犯。”趁机讨好老单于。
安胡阏氏的表情为难起来,保不保方瑾对于她而言是一道难题,若是弃之,又觉得甚是惋惜,毕竟要掌握呼延赞接下来的行动少不了她,眉尖没有松开地道:“单于,你一向知道我最喜欢华国的绣品,这个女奴又是来自华国宫廷,杀了未免可惜,所以我才会用五十头羊与三皇子做了个交易。虽然她引起了这么大的骚动,但是也不是不可原谅,一个女奴而已,又不是有名有份的侧室夫人,何必太在乎?”
方瑾听了安胡阏氏的几句话,适时地嘤嘤哭着,这声音不高不低,在王帐内响起,又偏偏引起老单于的注意力,他的目光如鹰隼一般瞬间紧盯着方瑾,而方瑾在这个时候却更加的畏缩着身子,这个哭得柔软的华国女子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威胁力,那双纤细的手能做什么?
他的目光渐渐地带着鄙夷不屑的目光,这样弱不禁风的女子,在王庭里生活只怕不到一年就要死去。
呼延勃看到父亲鄙夷不屑的目光时,不禁在心中叫糟,原本似不存在的方瑾引起父亲的注视,接下来只怕要出现不利的现象,忙想开口再次敦促父亲处死她才是正道。“父……”
方瑾没有假装看不到,而是趁机跪下来哭诉了一遍自己的经历,然后指着呼延勃一脸控诉地道:“是他要强奸我,三皇子才会因为我而与他打了起来,单于,三皇子无错也无罪,他只是在屡行让王庭更加安宁的职责,你是胡国的统治者,就这样黑白不分吗?我们华国皇帝要判刑也要听一听当事人的说法。”抬头两眼盯着老单于,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老单于听得再度气血上涌,朝一旁的呼延赞道:“她在说什么?”
呼延赞的心里是不想方瑾死的,这样的尤物死了可惜,所以一听到老单于在三人当中选了自己来问话,遂将方瑾的话加油添油加醋地向老单于禀报,然后将一切责任推给这个野种五弟。
安胡阏氏有几分紧张,但又不敢在老头的面前过于惟护呼延勃,看到他一脸的不服,忙朝他打眼色,现在不是他逞强的时候。
呼延勃的目光里满是失望,到了这样的关头,他这个三哥还是以自己的私利为先,手中的拳头握紧,眼角瞟到方瑾嘴角那一抹隐晦的笑容,顿时就明了她的目的果然是针对他。
“是她勾引我,我才会做了错事的,这样的祸水妖姬不能留在王庭……”他做着垂死挣扎,即使安胡阏氏在一旁猛给他打眼色,他也绝不改初衷。
“不是的,是他意图用强的,皇子,都是我不好,不该在半夜起来去方便,这才给了他可趁之机……阏氏,你给的我令牌也没有用,他……他根本就没将阏氏放在眼里,还说……还说……如果是阏氏追究,他也不怕,他……他与阏氏有老交情……”最后几个字眼她说得很小声,这次下的赌注很大。
老夫少妻,而且这胡国王庭不像华国皇宫那样男女之防那么严重,有时候后妈与继子之间也有不可说的秘密,就看这老头对自己那年轻貌美的妻子是不是绝对信任了?再说这对于老单于而言只怕不是第一顶疑似绿帽子了,他的心里若对于妻子被人玷污之事不是那么记在心里,也不会这么多年来都排斥呼延勃这个儿子。
她只要一口咬定呼延勃有这样说,即使呼延勃如何辩驳也会在老单于的心中留下一根刺,浸淫在宫中多年的她如何不知道这捕风捉影的事能带来的威力?
安胡阏氏的眼睛瞬间睁大了,这个华国女奴真敢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感觉到老头的目光似刀子一般在看她,忙跪下来道:“单于,我没有,我与五皇子根本就没有什么老交情?你一定要信我……”
“父皇,是她胡诌的,儿子绝不可能对阏氏不敬……”呼延勃恨不得这时候狠狠地掐死方瑾,这种话也能乱说的吗?
呼延赞的嘴角一勾,阴阴笑着落井下石,“那可未必,父皇,据我所知,阏氏未嫁到王庭来时在阴山北那一代安族聚居地与五弟可是有来往的,这女奴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怕是三弟说过即使她有安胡阏氏护着也奈何不了他的话,这不表明了两人确有旧交情?”最后微挑眉,怎么以前他不懂得用这招来打击安胡阏氏?只怕那个小鬼也不是父皇的种,这样如何能与他竞争单于之位?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真的想要放声大笑。
“三皇子(三哥),你不要血口喷人。”呼延勃与安胡阏氏都怒不可遏的瞪向呼延赞。
老单于的衰败的脸这时候更见难看,自己卧病在床,战事吃紧,才会将儿子们都召回来,想着能在八大部族的会议上占有更多的话舆权,一口黄牙紧咬,“安茉儿,呼延勃,你们真的背着我做那见不得光的事情?我还没有死,你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寻找我的下任,我告诉你,到死我也不会将单于之位传给呼延勃……咳咳……”
他越说越激动,咳嗽也就越显,而且这次因气怒攻心,手脚都在抖动着,看起来情况越发不好。
“单于……”安胡阏氏放声大哭地上前给老单于顺气,他不能死啊,不能在她前途未卜的时候就死了,而且现在这里的情形也不利于她假传单于的旨意。
呼延兄弟都紧张起来,忙围着老单于转。
老单于一双朦胧的眼睛看到安胡阏氏哭得唏哩哗啦的脸,顿时就生恶,颤抖着手使劲地推开她,然后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个可恶的女人。
此时,王帐里有更多的人闯进来,方瑾悄然地挪向老单于的方向,打量了一番这群闯进来的人,有一部分应是老单于其他的儿子,长相颇为肖似他,而其他的人极有可能是那八大部族的人,因为她看到人群里的莫氏父子。
只见人人都围了上来,“单于”声不断。
其中一个看似粗犷的人道:“单于,你的身子如何?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我们还需要你带领才能击败华国人,夺回我们失去的土地……”
“单于,你可不能死啊,未来的王者还没定,王庭不能乱,小皇子出身尊贵,正好可以继承单于之位……”
“你放屁,那么个小不点如何能在这时候临危受命?依我之言,三皇子雄才伟略,正是继承单于之位的不二人选……”
安胡阏氏的脸色一黑,而呼延赞的脸上却是一喜。
“你说什么?小皇子继位也是我族的传统,三皇子是不错,可是华国一行损兵折将,大家有目共睹,你不会是瞎了吧?”
“你才瞎了呢?那计划当时你也叫好来着,风险的事有谁能预料得到?你这么有本事,你完颜一族还不赶紧冲到抗华第一线上……”
“要去也是你耶律一族,往年水草好的地方你们都争着要,现在国有难了,你们不是应该多出力的吗?现在莫非是退缩不前……”
“好哇,你说我占了水草好的地方?那几处有矿产的地方呢?你占着怎么不说,靠着这矿在华国人的手里捞了多少好处?谁不知道你们一族的兵器最好,荀家军用的是什么兵器?我们那些个破铜烂铁的如何能敌得过人家?我退缩不前?我看你们是有心避战保存实力,目的不可告人……”
“佟氏一族……”
“……”
方瑾不由得看呆了去,这就是现在危机关头胡国高层的现状,脏话层出不穷,并且没有看到老单于的脸色越来越败坏难看,只顾着为了争好处以及往日的仇怨,要不就是争着谁有资格继承单于之位?明目张胆地忽略了那还没有老死去的草原王者。
呼延勃的蓝眼里布满了失望,这么一群人如何能指望他们保护王庭,而那争得最凶的两人却是只字不吭,遂大声喊道:“你们有什么好吵的?单于还没有死呢,现在华国人已经突破我方几条防线,说不定明天就能杀到王庭来,你们倒好却在这儿为了那一点蝇头小利争吵不休,祖宗的基业只怕要丧在你们的手中。”目光里满是指责意味地看着那群安静下来看着他的人。
吵得最凶的两族听到这声音,气息黯了下来,脸上微微有些赧然,但看到教训他们的是那血统受质疑的呼延勃,顿时一张脸都严厉地瞪着这个年轻人,更有人轻嗤一声,“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你算是什么东西?”
呼延勃的脸涨得通红,这是他在王庭听到最多的话,努力克制心中的不满,“我就算不是个东西,但也知道国家危难之时应放下往日的仇怨,共同击退华国士兵才对,你们却是反其道而行,龟缩在王庭的这些日子里又商议出什么有效的策略?什么也没有,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人被华国人所杀,帐篷被烧,牛羊等财物被抢,水草丰厚之地变成别人的国土,你们现在这样的行为如何堪配称之为八大部族?”
一句句反问让那群人都哑口无言,他们哪会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危急?可是想到好处都被别人占着,心中早有不甘,正好这次可以借题发挥,所以人人都不想轻易地表态,只想着能捞到更多的好处。
可呼延勃那几句话让他们深思起来,不由得汗颜,想要骂他是野种的人在看到他严肃的脸时都咽下骂声……
方瑾一看就知不好,呼延勃正在意图整合这些现在如一盘散沙的人,如果真让他得逞,她方瑾不但给他人做了嫁衣,还要累及到自己在此丢了性命,这绝不可以,现在就连呼延赞与安胡阏氏都不敢随意乱说话,在国家民族大义面前,没有人敢将自己那小九九表露十足。
“倒是大言不惭,背地里却是与阏氏行苟且之事……”这是她捏着鼻子小声地在老单于的耳边说的话,悄然靠近到他这儿就是图这一刻,可笑的是居然没有人防她会对老单于不利,如果她现在拔出匕首杀了这老头,谁也阻止不了她,只是她知道不能为这个老头陪葬,他一死,她也完了。
只是年轻的妻子与心爱的儿子都没人顾及到他,真真可怜哦,她的眼里满是同情地看着老单于,此时这老头哪里还顾得上搭理是谁在他身边,只是两眼愤然的看着呼延勃,想要等他死后接手他的一切,想得倒美,现在他的心里对于这个儿子是深深的厌恶。
他手中的黄金权仗顿时就朝呼延勃飞去,劲道不大,但却是成功地阻止了呼延勃打算让八大部族打开心结一致抗敌的话。
被突如其来的黄金权仗打中,呼延勃立时将目光落在老单于那张恨不得生吃了他的脸上,这个节骨眼,父亲怎么听信他人言,“父皇,儿子有何不对吗?”他的手紧握成拳,隐忍着看向这老父。
“你……”老单于想要指责他勾引继母,但想到这有累他的名声,遂眨着冰冷的浑浊的眼睛看着这一群人,包括自己年轻的妻子与心爱的儿子,怒道:“你们都当我死了?啊?居然任由一个下作的东西说话震住,你们羞不羞?他真的忧心王庭的安全,还会在今夜为了一个女奴与兄长起争执?孽畜,你还不知错……”越是气愤他的半边身子就起呈僵化,脸部扭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