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二百一十九(2/2)

我们马上记住本站网址,www.chongshengxs.com,若被浏/览/器/转/码,可退出转/码继续阅读,感谢支持.

离开宴还早,裴英娘怕弄脏衣裳,干脆哪也不去,歪在坐褥上,教忍冬打络子。

时下不论男女,佩戴的玉佩、香囊都用丝穗装饰,很少有结络子的。

半夏跟着裴英娘学过,已经会不少样式。

忍冬是头一次学,很快琢磨出门道,啧啧称叹:“贵主的心思真巧。”

裴英娘脸上涨红一片,连忙解释:“这是一个厨娘教我做的,我手不巧,只会做这个。”

忍冬抿着嘴笑。

不得不说,有些本领是天生的。忍冬只学了不到半个时辰,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灵活,甚至比师父裴英娘做得还熟练,而且无师自通,自创了几个新鲜样式。

十根指头像花蝴蝶一样,翩跹飞舞,眨眼间,就编出一对精致的垂丝菊花。

裴英娘低头看看自己刚才做的几只大蝙蝠,歪歪扭扭,形状是有了,但软塌榻的,没什么精神。

再抬头看看忍冬做的菊花、芍药、梅花和大燕,个个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菊花的垂丝微微卷起,完全能以假乱真。

她叹口气,沮丧道:“算了,送八王的络子,还是你来替我做吧!”

李旦走到槅窗下时,刚好听到这句话。

一时忍不住好奇道:“什么络子?”

上官女史轻咬樱唇儿,一脸倔强:“我不明白公主在说什么,公主身份高贵,我只是一介低贱奴婢,怎敢为难公主?”

“我听宫人们说,女史才高八斗,七岁时就能出口成章。”裴英娘望着廊檐下闪烁着金色碎光的流水,缓缓道,“女史才华出众,不输男子,假以时日,一定能从掖庭中脱颖而出,为自己和家人求得一线生机。不该把心机浪费在我身上。”

上官女史脸上涨红一片:一个八岁的、只学了几百个大字的小娃娃,竟然敢来教训她?

她恼羞成怒,慌不择言:“公主以为武皇后真心喜爱你吗?她带你进宫,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像圣人故去的亲人!公主是褚公之后,却只能给别人充当替身以求富贵,难道不觉得羞耻?”

裴英娘抬起眼帘,笑眯眯道:“为什么当替身羞耻?长得像圣人的故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圣人对着我睹脸思人,可以减轻伤痛,我可是大功臣!”

上官女史脸色发青,“蠢儿!”

气得拂袖而去。

裴英娘轻笑一声,有了今天这场对话,上官女史以后应该不敢再为难她了。

得意地拍拍手,余光扫过长廊深处时,忽然瞥见一道瘦削的身影。

轻袍皂靴,宝带琳琅,腰间挂一枚对鹿山玄玉佩,是李旦。

裴英娘面色一僵。

上学前李令月被抓包,现在轮到她了。

半夏小跑到裴英娘身前,面带羞愧:“贵主,婢子想提醒你的,可八王不许婢子出声……”

裴英娘摇摇头,制止半夏说下去。

李旦眉尖微挑,双唇紧抿,眼神有些阴冷。

裴英娘低下头,专心看着自己脚上的翘头锦缎鞋履,红地穿枝花的图案,花丛中卧着一对对彩羽鸭子,活泼灵秀。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她身边停下,头顶响起一声轻柔的叹息:“走吧。”

裴英娘惴惴不安,听李旦的声音似乎没有责怪的意思,惊喜地抬起头。

李旦已经走远了,幞头的两根帛带在风中轻轻飘扬。

她连忙拔腿跟上。

听到裴英娘走动时簪钗轻轻晃动的声音,李旦没有回头,但脚步不自觉放慢了一些,“下次莫要莽撞,如果再有人欺负你,让人去寻我殿中的冯德。”

裴英娘愣了一下,眼眶微微湿润:原来李旦不是因为她对上官女史不敬生气,而是气她被人欺负呀!

她感动得无以复加,颇想一把抱住李旦的大腿,感叹一句:八王是个好人!

没有听到裴英娘的回答,李旦脚步一滞,回头轻扫她一眼,“记住了?”

眼风略带凌厉。

裴英娘点头如捣蒜:“我记住了!”

有一位亲王为她撑腰,当然好。不过像上官女史这样的小麻烦,用不着抬出李旦来。

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只有自己刚强起来,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她胆子小,注定做不了一棵顶天立地的大树,但也不想沦为一朵经不得风雨、只能躲在别人背后的娇花。

娇花容易摧折,需要别人时时呵护。

身为一个省事贴心的小弟,裴英娘不想给老大李旦添太多麻烦。

她要做一株浑身是刺的仙人掌,小猫小狗想欺负她,得先问问她裴十七娘养的一身尖刺。

当然了,如果遇到惹不起的人物,还是得找李旦求助,她是仙人掌,不是所向披靡的大杀器暴雨梨花针。

李旦径直把裴英娘带到含凉殿,“阿娘命你每天午时陪阿父用膳。”

近身伺候李治的宦者们发现,每到用膳的时候,只要裴英娘在场,李治总能胃口大开。

宦者们向武皇后提议,每逢传膳时,可以把永安公主召到含凉殿陪李治吃饭。

武皇后一开始不信,仔细观察几天后,认可了宦者们的建议,因为对着吃得香甜的裴英娘,她自己也会不知不觉多吃两碗羊肉粥……

于是,裴英娘除了永安公主这个身份外,多了一个御赐陪吃的头衔。

宦者领着裴英娘和李旦进殿。

李治和武皇后坐在上首,李显、李令月陪坐左右。

殿中的钿螺小几上供着一瓶盛开的红梅,清香怡人,应该是李令月献给李治赏玩的。

宫女把裴英娘的坐席挪到李治身旁。

裴英娘屈腿盘坐,李旦走到李显右手边坐下。

武皇后睨一眼埋头吃花糕的李令月,笑着道:“小十七头一天上学,就晓得向先生请教学问,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只惦记着玩儿?”

李令月抬起头,嘿嘿一笑,眉心的花钿皱成一朵含苞莲花,“儿又不用考进士,要那么多学问做什么?”

李显跟着附和:“阿妹说得对!”

李治笑问裴英娘,“小十七,先生严不严厉?”

裴英娘乖乖应答:“先生很好。”

李治目光慈爱,“做学问贵在持之以恒,你还小,慢慢来,别逞强。”

裴英娘眼波流转,莞尔道:“英娘明白,八王兄也是这么教我的。”

“喔?”李治看一眼正襟危坐的李旦,点点头,眉宇间有隐隐约约的柔和笑意。

李旦宠辱不惊,端着一碗秋葵汤,面无表情地小口啜饮。

但裴英娘分明看到他的双手在微微发颤。

她轻叹口气,替李旦觉得难受。

这些天,她已经看出来了,李治并不是不喜欢李旦,而是有意疏远小儿子。

李治只对太子李弘亲近信任,对博闻强识的李贤和李旦都是淡淡的,李显资质平庸,反而很受他的喜爱——怎么说呢,傻人有傻福。

李治天性温柔多情。

想起故人时,他总要迎风洒泪,哭上一场。

宫人们犯错,他不忍苛责,每每只是训斥几句了事。

他心细如发,温柔体贴,常常对裴英娘嘘寒问暖,像一个普通的父亲。

但到了处理朝政时,李治绝不像平时表现出的那样温和老实,手段果决而利落,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狠辣无情。没有他的暗中支持,武皇后不可能顺利诛杀大批重臣。

李治再温柔病弱,也是个主掌杀伐决断的帝王。

他下定决心冷淡李旦,就不会轻易改变决定。

李旦表现得再恭谨,读书再刻苦,注定是一场空。

裴英娘的目光在李旦身上停留太久,连李令月都发觉了。

“你怎么老盯着八王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