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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他已将近八十,手握重权,奈何身子骨儿已然衰败,终究是力不从心,皇上念及他年事已高,许他诸多特权,诸如天太热或是阴雨,皆可不必上朝,还逐渐派人替了他的职务。“
“皇上这是想架空他的权利罢?”
明眼人都懂得之事,张廷玉又怎会不懂呢?“他的确没那个精力再去帮皇上处理政务,皇上是想再找后辈之中有担当的汉臣来取代他,他本该就此归去,颐养天年,也算明哲保身,全了君臣的颜面,偏偏他念及先帝的遗诏,生怕皇上忘了此事,还特地向皇上请旨,想让皇上再写一道保证书,答应许他死后配享太庙。”
瑜真倒认为这是多此一举,“先帝已然提过,即使张阁老不说,到时也会有其他臣子提醒皇上,这事儿怎么可能忘了嘛?”
寻常人都会这么认为,怎奈张廷玉老来糊涂啊!“我也是这样劝他,可他不听我的话,一心在意那道圣旨,想成为大清头一个配享太庙的汉臣,名垂青史。于是还真跑去跟皇上提请求,皇上心里自然不痛快,主动下旨那是对臣子的恩赐,彰显隆恩浩荡,但你这样提要求,这意味可就变了!
碍于先帝遗诏,皇上当时也算是同意了,答应写这样一份保证书。正巧那几日张阁老老毛病又犯,不便入宫,便让他儿子代替他入宫谢恩。他是想着反正皇上许他诸多特例,这般也不算什么,却不知皇上心中本就恼火,一看是他儿子过来,越发认为张廷玉藐视皇恩。“
乾隆的心态,瑜真倒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皇上是不是认为,请旨时你拖着病体不辞辛劳的入宫,我这边旨意一下,你就不当回事,让人替你谢恩,可有将我放在眼里?“
她模仿皇上这语气神态,学得可谓惟妙惟肖,傅恒不由慨叹,“实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你只要惹了皇上不高兴,他就不会再顾及以往的情面,定得找个理由惩处泄愤。
张阁老在朝中也有许多门生,皇上的不满很快传到他耳中,没过两日就赶紧带病入宫,再次叩谢皇恩,然而皇上并不买账,又借题发挥,认为宫中有人给他报信,这是结挡营私,要彻查走漏风声之人,以此为由,削其伯爵之位,
所谓墙倒众人推,众人见风使舵,纷纷迎合皇上,将张廷玉平日里一些不值一提的过失统统搬出来,皇上便借口革掉他的重要职位,但仍不允许他回乡,要求留京赎罪。”
“这样紧抓不放就有些过分了。”瑜真认为乾隆在此事上有些意气用事,“毕竟张阁老已是八十高龄,功大于过,皇上收了他的权利也就罢了,没必要这般赶尽杀绝!”
敬重张廷玉的傅恒自然也是想方设法的帮他求情,皇上却不为所动,听不进任何劝谏,“眼瞧着皇上追根究底,张廷玉失望至极,再次提出告老还乡,皇上却又说配享太庙之人不得辞官,诸多挑刺,最后他只能主动提出死后不入太庙,但凭皇上处置,皇上这才顺水推舟,下令罢免他配享太庙的资格,放他归乡。
这几年,他一直在等着皇上回心转意,然而至死都没等到。怕是死不瞑目,所以我想再次恳求皇上……”
猜到他的意图,瑜真并不赞同,赶忙阻止,“万万不可,此事好不容易才平息,既然皇上没那个意愿,就不要去以身犯险。你已然尽力,总不能为了旁人而得罪皇上,连累自个儿!”
可若不做些什么,他总觉得对不起张阁老,“他并不是贪赃枉法罪大恶极之人,纵然有些倚老卖老,可对江山社稷始终功不可没,我没掌管军机处之前,那时的朝政是由鄂尔泰与张廷玉把控,但那只是满汉势力之争,历朝皆是如此,并不是张廷玉的错。
不能因为皇上一时意气用事,就致使张阁老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临终什么也没得到,岂不寒了其他臣子的心?”
他的一片赤诚,瑜真又怎会不明白,“我就是担心你忤逆皇上的意思,他会不高兴,晴柔之事才过去没多久,你该时刻谨言慎行,以免皇上将你视作下一个眼中钉。”
身在高位的他时刻警醒自己,万不可居功自傲,正是害怕有朝一日会被皇上嫌弃,是以他不会鲁莽的硬碰硬,“你且放心,我自有筹谋,见缝插针,委婉的提出,皇上若无动摇之意,我也不再强求,倘若他也于心不忍,那我便该做个台阶给他下。”
他做事向来有分寸,瑜真点到为止,也不过多干涉,“你看着办罢!总之万事小心。高处不胜寒啊!旁人只会艳羡你的地位,哪里晓得你是如履薄冰,做任何事都要思前想后,顾虑颇多。”
这一声慨叹对他而言,便是最贴心的安慰,“旁人懂不懂我无所谓,只要你理解,我便不觉辛苦。”
府中之事暂了,儿女们皆有安稳生活,两人难得清静,傅恒轻揽着她肩,立于院中,数着枝上的新梅开了几朵,静候着下一个孩子的到来,瑜真十分期待,也不晓得这一胎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