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恩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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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披了衣裳,坐在门槛上,倚着身后门板,目光平静而安然。

秀娘正在内殿里收拾他们本就不多的家当,欢喜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又觉得年夜里落泪不吉利,便一边去擦,一边发笑。

“我打听过的,”她将包袱打结,向承安道:“皇后娘娘性情温柔,人也好说话,不会为难人,我们过去,日子总会比在这里好。”

“我没念过书,说话也粗,你听了别不高兴,”秀娘道:“你若是能讨皇后喜欢,她哪怕为你说一句话,也比你说上十年话有用。”

“到了甘露殿,要收一收脾气,多说几句好听的。”

承安盯着院落里那棵落光了叶子的梧桐,定定看了一会儿,方才道:“知道了。”

“我给你把去年制的那身衣服找出来,”秀娘翻箱倒柜:“穿的精神些,娘娘见了,会喜欢的。”

承安懒洋洋的靠在门板上,淡淡道:“好。”

“小祖宗啊,我都快急死了,你怎么还这样,”秀娘过去拉他起来:“别只说好,过来试一试啊!”

“好啦,姑姑为我好,我都知道的,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不知道怎么做事吗?”

承安伸手接过那身衣服,语气柔和:“倒是姑姑,要对自己好一点才是,别只顾着我。”

他性情很淡,极少会说这样温情的话,一时之间,连秀娘都有些怔住了。

“傻孩子,”她鼻子一酸,随即推了他一把:“我进宫的时候,你娘那么照顾我,现在她走了,我当然也要照顾你了。”

承安抿着唇一笑:“该收拾的都收拾完了,还是去歇着吧,免得明日没精神,叫人笑话。”

秀娘低头应了:“是这个道理。”

第二日便是正月初一,圣上出宫,往太庙去祭祀。

锦书既为皇后,本是应当一起去的,只是她毕竟有孕,太庙所距又远,加之未曾册封,拜谒宗庙,便不曾跟去。

圣上今日早早起身,她虽不必起身侍奉,却也再睡不着,索性唤了红叶入内,问她侧殿清扫的如何。

承安既然交由她教养,自然也是要挪过来住的。

“都已经安置妥当,”红叶轻声道:“奴婢拨了四个宫人、四个内侍过去,已经敲打过了。”

“你做事,我素来是放心的。”

锦书传了早膳,独自用过之后,便听内侍来报——二皇子承安,已经到了。

“倒是仔细,”红芳低声笑道:“估量着时辰过来的。”

锦书笑了一笑:“叫他们进来吧。”

年前不久,他们才见过,倒是并不生疏,这会儿见了,也只是按部就班的行礼,便默默无言起来。

锦书目光在他们身上略过,看出秀娘心中局促来,却没从承安身上看出什么。

他似乎总是这样,不爱说话,人也沉默。

毕竟是初一,大吉之日,两下里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笑着宽抚几句,给了红封,便吩咐人带他们往偏殿去安置了。

圣上的确不喜这个儿子,等到午间回宫,也未曾问过他一句,过了那个当口,又是当着一众宫人内侍的面,锦书自然不好问出来,只将心中疑惑掩住,绝口不提。

正月里清闲,圣上无需上朝,锦书也是无事,便如同世间寻常夫妻一般,他翻书,她刺绣。

日光温浅,虽然极淡,却也缱绻。

圣上翻书累了,便过去看锦书刺绣:“怎么,打算做衣裳?”

“左右也是闲着,倒不如找点事情做。”锦书面前云纹已经绣了一多半儿,活灵活现的出现在缎面上。

圣上弯下腰,凑到她耳边去,含笑道:“给朕做的?”

锦书笑着斜他一眼,却不说话。

圣上明白她未尽之意,心满意足的亲了亲她面颊,转头去看一侧箩筐中的尺寸纹样时,方才一愣。

“不对吧,”他蹙眉道:“这尺寸,不太像是朕的。”

“现下绣的的是圣上的,”锦书好笑道:“那几个是阿轩阿昭,还有承安的。”

圣上扶住她肩,道:“做这么多,你也不嫌累眼睛。”

“一碗水要端平,”锦书头也不抬:“总要权衡好的。”

圣上笑道:“好像落了一个人。”

锦书诧异的一挑眉:“谁?”

圣上手掌向下,摸了摸她的肚子:“他呀。”

“他可跟你们不一样,”锦书笑着哼了一声:“先拿你们的练手,然后才好给他做的。”

“哦,原来我们都不如他,”圣上酸道:“说好的一碗水端平呢。”

“听听七郎这话说的,等孩子出生,我非要告诉他不可,”锦书目光在他面上一转,揶揄道:“他父皇面上正经,心里还吃他醋呢。”

圣上听得大笑起来:“敢作敢当,朕怕你说不成。”

初三那日,安国公求见圣上,他早早往含元殿去了,锦书则照旧坐在绣架前。

红叶端了热饮过来,见她如此,略加犹疑,便低声道:“娘娘,二殿下那边,您有没有仔细想过?”

锦书停下针,抬眼看她:“你是怎么个意思?”

“二殿下虽不得圣上喜欢,却也是正经的皇子,年小时没几个人对他好,娘娘若是稍加小意,便能将他的心拢过来的。”

红叶道:“他日生了小殿下,不也是助力吗?”

“哪有这么容易,”锦书听得一笑,随即低下头,懒洋洋的将针插在缎面上:“正是因为小时候没人对他好,所以他才更不在意别人对他的小意。”

“宫里面过了这么多年,这点儿心机都看不出,也算是白活了。”

红叶明白过来:“娘娘是说……”

“该怎么样便怎么样,”锦书淡淡道:“他不稀罕那点小意,我也一样,若是真能被一点小恩小惠收买,那才是可笑呢。”

“是,”红叶应道:“奴婢明白了。”

“娘娘,二殿下求见。”她这句话才说完,便听外面内侍的声音响起,面色不觉一变,下意识的看向了为透气而半开的侧窗。

“怕什么,”锦书微微一哂:“去沏茶来与他。”

“叫他进来。”她这样吩咐。

承安到甘露殿不过三日,新制的衣裳未到,所以直到现在,穿的也是旧衣。

说也奇怪,这样的衣袍穿在他身上,反倒更有一种凝滞的微妙之感,叫人见了便心头一沉,莫名的不欲多看。

锦书抬眼一扫,便重又低头,去拔缎面上的针:“你怎么来了?”

“侧殿里的宫人内侍都很周到,一应制物也很好,”他看着她,道:“我觉得,应该来谢过娘娘。”

锦书头也没抬,只淡淡应道:“只是应尽之事,有什么好谢的。”

这句话说完,她便没再开口,承安也一样。

突如其来的,气氛冷了下来。

锦书也不在意,低头绣了一会儿,方才问他:“还有事吗,没有便退下吧。”

承安眼睑低垂,随即抬起,望向她手下的缎料,答非所问道:“娘娘前几日问了我的衣衫尺寸,是要亲自为我制衣吗?”

锦书看他一眼,气定神闲:“是。”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如此过了良久,承安才缓缓开口。

“娘娘不是说,”他抬起眼看了看她,随即又低头,有些别扭的道:“不稀罕用小恩小惠……收买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