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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敏轻轻抚着满庭姹紫嫣红的鲜花,唇角勾起了悠然的弧度:“春光真是好,满目的花儿叫人看迷了眼,可是总有些娇艳的花儿,徒有其表而已,底子里却是害人的小妖精。”
元英也笑道:“可不是么,那窅娘身边能识别毒花的郝太医已魂归西天,此时给窅娘送上一两盆也不打紧。”
嘉敏纤丽玉指停留在一朵郁草似兰的花朵上,那花儿小小一株,亭亭玉立,嘉敏俯下身轻轻一嗅:“这草麝香传说为伽毗国向唐太宗进献之花,芳香酷烈,悦目怡心,你去让人给禁足的窅妃送上几盆。”
元英有些困惑:“窅娘才刚因为水仙花之事而重重跌倒,会不会忌讳这些花儿草儿?”
嘉敏淡淡一笑:“你只说是国主让人送去的,她只怕是欢喜还来不及。”
元英命人送了些草麝香入茗淳殿,殿中不若之前金碧辉煌,而是呈现出暮气沉沉、黯淡无泽的景象,门口站着数位身高体长的侍卫,仪态威严凌然,更增添了些肃杀之气,但凡入殿的人都要被盘问一番,就连送花的花房宫人也不例外。
窅娘回来后又大发一一通脾气,直将殿中的一切摸得着的东西砸了个粉碎,菁芜心疼道:“这些都是顶好的东西,娘娘又要轮番砸个遍,如今娘娘已不得官家宠爱,好东西没了还可以再换,如今这些东西一旦砸坏了,娘娘可就是连个吃饭的碗筷都没了。”
窅娘听得火冒三丈,手中攥着一个花瓶,正要往下砸,又想及菁芜的话在理,只得生生地将那一股子闷气憋回了心中,将花瓶重新放回木架上,她目光巡视房间,留意到房中那几盆黄水仙,气不打一处,几步蹿上去就将黄水仙高高举起,砸在了地上。
窅娘还不解恨,一脚踩上去,将泥土中的黄水仙踩得稀巴烂,不经心脚下一打滑,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直摔得呲牙咧嘴,捂住了屁股。
菁芜忙起身去搀扶窅娘,窅娘恨在心上,一巴掌狠狠地朝菁芜掴去,咬牙切齿道:“若不是你争强好胜,非要将这几盆花都抢过来,本宫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
菁芜的脸颊上突现几个红红的巴掌印,她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十分委屈道:“老奴也是看那些花儿十分珍贵,那明黄色也是娘娘所喜爱的颜色,也只有娘娘才配得上这样的花儿……”
窅娘愤愤道:“你还狡辩!”右手高高扬起,又要一巴掌狠狠拍向菁芜。
正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小宫人的声音:“奴婢给娘娘送花来了。”
殿外廊下,不知何时,已有了几个宫人捧着艳丽的花儿守在阶下,红黄白紫相间,争奇斗艳,窅娘几步上前,将那几盆黄色的花儿全都扬手一掀,喝道:“本宫忌讳黄花,偏你们都还送来!”
窅娘正要赶他们走,菁芜捂着肿胀的脸出来问道:“这些花是谁让你们送来的?”
小宫人回禀道:“是国主命奴婢们给各宫都送上。”
“国后宫中可有?”
“国后娘娘庭中也有不少。”
菁芜这才对窅娘道:“娘娘,黄水仙是奴婢抢过来的,这花是国主让人送的,况且国后宫中也有,应该没事。”
窅娘正是心烦,菁芜又道:“国主还惦记着给娘娘送花,想来对娘娘还心存有一份恩情,娘娘难道也要将这份恩情断绝了吗?”
窅娘愣了愣,那满脸的戾气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颓靡的伤悲,更是夹杂着一丝复杂的喜悦,她黝黑沉沉的眸子闪了闪,笑了笑,又苦涩地拉下了脸,脸上是一种极其诡异的神色,她怅惘道:“若是官家对本宫还有一份恩情,就不会如此残忍地待我;若是官家对本宫还有一些眷念,就不会让我独自一人置身这寂寞深宫中,对我不理不睬。”
菁芜劝道:“娘娘还是不要多胡思乱想了,官家既是差人送了花,也就表明官家的心意还不至于绝情至此,时日漫长,官家总有心软的一天。”
窅娘泪痕渐干,仰头对那一方拘囿的蓝天白云叹息道:“罢了,除了黄色花儿,让他们都把花送进来吧。”
时值花神日,天空湛蓝明媚,杨柳低垂、春水荡漾,御园中亦是一片锦绣缤纷,更为缤纷的是已经换上薄薄衫儿的宫女,到处都点缀着身着花青色、茜色、碧色、桃红色宫裙,与花柳间杂,竟叫人看迷了眼。
宫女们在御园中扑蝶、采摘花瓣儿制成干花,或是祭祀花神,放花灯,编织花篮儿……好不嬉戏热闹。
嘉敏、保仪和薛九三人于河畔的一株柳树下,将已经剪好的五彩花纸悬在枝桠上,默默许下愿景。
黄保仪笑道:“不知国后许的是什么心愿?”
嘉敏双手合十,笑颜嫣然:“愿海清河晏、国泰民安,也愿国主远小人、亲贤人。”
薛九道:“国后娘娘心头之患已去了大半,天可怜的,想来娘娘的心愿也终能达成。”
黄保仪心知薛九所指,也翩然道:“可不是么?宫里关了个人,这几日臣妾也便觉得宫中气象大好,可见民间所说——一条臭鱼搅起满锅腥,所言不差,若是捞出这臭鱼,那就还是一池清水。”
嘉敏眺望着宫中绮丽的景象,看宫女们穿梭在姹紫嫣红的花丛中,一抹亮丽的樱桃色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冷冷凌凌道:“是不是清水还说不准呢!”
三人正说着,突然一声清怡悦耳的声音自她们三人的身后传来——“阿弥陀佛,国后娘娘万安,美人、保仪万安。”
原来是一身金丝袈裟的小长老到行到她们身后,躬身行礼。
嘉敏回身,亦双手合十回礼:“小长老有礼了。”
小长老道:“国后娘娘近些日子清心静修,果然较之从前更显姿仪端方,柔雅从容。”
“让小长老见笑了。听闻这一年一来,小长老每隔数日就为国主讲解经书,现在还是如此么?”
“正是,今日正要前去澄心堂为官家讲解《楞严经》,想来官家已经等候,贫僧先行告退。”
嘉敏微微欠身,目送小长老离去,看着他一身金光闪闪的袈裟甚是光华夺目,柳眉微蹙:“小长老年纪轻轻,仪表风流,又穿得这般潇洒华贵,若是带发,常人还只以为他是富家纨绔公子。”
保仪道:“也总有些风言风语的传闻,说随行在小长老身边的几个弟子各个都在宫外置办了的良田美宅,与宫女更是有些风流暧昧的故事。”
嘉敏立在柳树下,若有所思,看小长老转过了几棵树,走到复桥的下方,渐渐地,御园中那缕明丽的樱桃色闯入了嘉敏的眼帘,原来是裴嫔捏着一朵蔷薇站在复桥上,一双媚眼直勾勾地盯着小长老的身影,她手指一捏,三片花瓣飘在了小长老的肩头、脸上。小长老惊动,微微抬起了头,两人目光相勾连,恰似这春光,千种风情、万般旖旎。
嘉敏意会到什么,说道:“这裴嫔好久不见,本宫几乎就忘了她,看她满脸春色,倒过得十分滋润似的。”
保仪道:“裴嫔尖酸刻薄,嚣张跋扈,说也奇怪,自从这小长老入宫之后,裴嫔倒是安静了许多,从不吃素的人,竟也天天上牛头山吃斋念佛起来。”
嘉敏与保仪两两相望,颇为会意,嘉敏道:“今日花开妍妍,天朗气清,这两日就给宫人们轮番休假。”
……
这日夜深,正是三更三点夜色沉沉,水池中传出一阵阵青蛙蛙鸣,牛头山有夜枭咕咕鸣声,草丛里不时飞窜出夜猫的身影,那猫儿尖利的叫春声瘆得人格外发慌,因是今日国后下懿旨休假,守夜的宫人较之以往已少了一半,剩下值夜的宫人也是寥寥无几,靠着廊下的柱子打着哈欠。
牛头山中的小径上闪过一个翩然的身影,那纤丽的身姿绕过打鼾的宫人,又迅速隐没在山林小径中,折过了几条花径,斜斜入到牛头山中最精致富丽的禅房中。
禅房小院的偏门倏然打开,那细微的“嘎吱”声响像是滴入水中的雨滴,迅速地悄然无迹。
裴嫔尚且还来不及揭下黑巾,就被偏门后的小长老一把拥入了怀中,小长老紧紧拥住她,迫不及待地要撕开她的衣裳。
裴嫔轻轻娇嗔一声:“死鬼!就这么迫不及待了么?”
小长老一把将裴嫔扳向自己,以手擒着她尖尖的下巴,舔着她的脸,低低道:“好些日子不见你,可不要将我生生饿死了!我要死,也是被你给饿死的!”
裴嫔啐一口:“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但凡是宫中长得好看些的宫女,哪个又逃得过你的手掌心?”
小长老迫不及待地扯掉裴嫔裹在身上的黑巾,一边胡乱吻着一边道:“美人儿,后宫粉黛、三千佳丽终究不敌你一人,有你在手,夫复何求!”
裴嫔这才心满意足,纱裙散落满地,汗水腻腻滴落……
两人正是忘情无我之时,突然门窗大开,一柄匕首突地飞入房中,深深插入禅床的木柱上,裴嫔和小长老吓得心惊肉跳,即刻止住了动作。裴嫔取下匕首,见匕首下插着一张花笺,看了那花笺上的字,大为震惊,只见花笺上写道:“国后即来!”
裴嫔与小长老面面相觑,小长老怀疑地问裴嫔道:“你是不是被人跟踪了?”
裴嫔慌张地摇头:“不会的。今夜值夜班的宫人很少,怎么会有人跟踪……”
小长老暗暗惊呼:“不妙!”顿时间,那求欢的念头丢到了爪哇国,忙慌慌张张地捡了地上的衣服穿,裴嫔听得殿外传来喧嚣声,大为惶恐,忙穿衣服,整理发髻。
两人衣服刚穿好停当,禅院外灯火大亮,喧嚣声更杂,小和尚开了禅房门,面对眼前阵势,有些愕然,双手合十:“小长老已然坐禅,各位施主明日再来。”
禅房外,元英领着众宫人严阵以待,元英道:“夜深搅扰小长老,实属不该,只是事情从急,今日国后娘娘在牛头山下的花丛里丢失了手串,这手串是国后娘娘极为珍爱之物,有人说看见一个小尼姑拾了往牛头山上行来,故而奴婢奉命探查。”
小和尚道:“此乃长老静修之地,即便有人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