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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英向保仪呈上了锦盒,黄保仪睨了一眼,淡然道:“谢国后娘娘美意,只是嫔妾向来清简惯了,不饰装扮,不爱脂粉珠玉,这些珍宝,娘娘还是赏给别人吧。”
嘉敏愣了一愣,这才恍然说道:“是本宫忘了,你品性洁雅,这些俗物是入不了你的眼的。”
这时,座下突然传来一阵急骤的咳嗽,一个宫女仓惶地惊叫起来,“哎呀!胡淑人咳血了!”
那胡淑人捂着急剧起伏的胸口,一头从椅子上栽倒在地,眼白外翻,浑身哆嗦着发起了癫痫,她面色煞白,连着脸上被掴的几个手掌印也失了血色,变得如金纸一般骇人。
裴婕妤站在距离胡淑人最近的地方,吓得花容失色,跳出好远,颤声问道:“你……你……怎么了?”
众人也吓了一跳,卫姬惊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哎呀!莫不是刚才被国后娘娘的奴婢打成了这样?”
元英看了看了自己的双手,对国后摇头道:“娘娘,不是奴婢打的!”
嘉敏道:“本宫当然知道不是你打的。快传太医!”
等到太医赶来时,还是迟了一步,胡淑人猛然咳出了一大口血,浑身哆嗦,蹬了蹬腿翻着白眼就没气了。
吕太医翻了翻胡淑人的眼睑,对国后禀道:“已经去了。”
众人捂着胸口,惊魂甫定,好端端的一条人命怎么突然间就没了?
嘉敏问向吕太医,“她暴毙而亡,究竟是怎么回事?”
吕太医略一沉吟,十分肯定地回禀道:“微臣看她症状,应是癫痫猝死之症。”
裴婕妤指着吕太医喝止道:“胡说!胡淑人平时从未有癫痫之症!怎么会因此而死!”
“这……”吕太医有些迟疑道,“这癫痫又称羊角风,庄子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则形容了此症发病急剧如龙卷风,轻则令人神志不清,重则即可要了人的性命,是一种最难把握的脑疾,有人一辈子受其痛苦却能安然到老,有人突发一次却因此殒命,微臣也无能为力……”吕太医轻轻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殿中屏气凝声,那是一种被死亡震慑的恐惧和阴郁,深深地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压抑得人喘不过气、说不出话。
只有庆奴心中大为畅快,她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知道胡淑人的真实死因,却只看到她死时的狰狞之样,甚至,连胡淑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是了,谁要是敢瞧不起她,她就要让谁下地狱,没有人可以逃得出她的掌心,没有谁可以例外!
胡淑人的猝死让众人都没了兴致,嫔御们在惊恐中纷纷告退,黄保仪最后一个离开,立在廊下看着内监们将胡淑人的尸身抬了出去。
胡淑人的死状狰狞可怖,翻着眼睑,嘴角还在滴滴嗒嗒地滴着血,黄保仪不忍去看,正要侧身避开,突然见到胡淑人唇角滴落到地上的血中似乎有白色的东西在蠕动……
她心中骤然生凉,见那一滩血迹中有数条白线一样的虫子在蠕动,觉得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几乎要干呕出来,身旁的贴身侍女觅儿忙扶住了她,奇异道:“主子在看什么?”
黄保仪神色凝重,一路上闷闷不语,走到蓬莱洲上的小舟边,才对觅儿慎重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胡淑人是什么样的人,平时喜欢穿什么,用什么,吃什么,又与哪些人走得近,她的咳血之症又是怎么染上的。”
觅儿奇怪道:“主子不是从不与别人来往的么?怎么对别人的事也关心起来了?”
“我虽不与人结交,明哲保身,可总也不能糊里糊涂地什么也看不明白,我总觉得胡淑人暴毙没有那么简单。”
“胡淑人的暴毙当然没那么简单!”庆奴从柳树下走了出来,十分肯定地说道,“可又十分简单!”
黄保仪回首,略有惊疑,“此话怎讲?”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胡淑人言行乖戾,轻佻恣肆,国后娘娘早就对她忍到了极限,这次借以脑疾骤发而除去她,正好轻轻松松地眼不见为净。”
“你的意思是,胡淑人患的不是脑疾?”
“当然是脑疾了,可这癫痫之症并不是偶然所得,也不知国后娘娘平时给胡淑人的饭菜中下了什么药,才让病毒在她体内积蕴,今日得以爆发,神不知鬼不觉。这就是国后娘娘看似贤德宽厚,实则阴毒如蛇的高妙之处了。”
“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认为就是国后娘娘所做之事?”
庆奴冷笑:“凭一个女人的直觉。”
黄保仪凝望着她,清淡的眸光中有困惑,也有疑问。
庆奴道:“你很困惑,是吧?当初我也是这样着了国后娘娘的道了,只不过因我年老色衰、又只是国主身边的端茶宫女,才被国后娘娘留了一条性命。你可知道,在你入宫之前,宫中的美人儿就像是春天的御花园,争奇斗艳,姹紫嫣红,可相继死的死,残的残,三宫六院的嫔妃御妻们如今也只剩下寥寥可数的几位,这些,都是拜国后娘娘所赐。”
黄保仪心中激荡,但依然保持着脸上的平静,“那是她们争宠的结局,与我又有何干。”说罢,她就要乘上小舟,准备回到香枫殿上。
庆奴冷笑道:“难道你以为今日国后娘娘阖宫召见你们,当真是为了赏你们珠玉宝饰?”
黄保仪止住,庆奴接着说道:“国后娘娘今日召你去,为的就是看宫人们嘲弄你的笑话。国后已经将刀子架在了你脖子上,难道你还天真地不知道吗?”
黄保仪淡淡道:“姑姑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争宠并扳倒国后,可实在是让姑姑太失望了,一来我向来置身事外,不愿意掺杂与后宫龌龊之争中;二来,我也没有那个本事能松动国后娘娘的根基。抱歉。”黄保仪说完不再多语,踏上了小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