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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走入身后的宫殿遗址,月光下只剩石壁和回廊,当年的金碧辉煌再也不见,成群结队的宫娥妃子、大臣武士们化作幽灵,纷纷惊讶地围绕在他俩身边,彼此指点这个男人的冷竣,这个女人的灵异。
他环视周遭的一切,完全看不清楚出去的路,到处是残破的宫殿和墙壁,抬头便见到回廊顶上的月亮:“今夜,也许我们真的出不去了!”
“你怕了?”
“留在这里过夜?”叶萧索性坐倒在宫殿回廊下,摇摇头说,“我曾在比这可怕得多的地方过夜不止一次,没什么能吓倒我。”
其实他不过是在给自己鼓劲而已,恐惧是任何人都无法摆脱的情绪。
“那就在这睡个好觉。”顶顶也坐倒在回廊下,将旅行包垫在背后作沙发,缓缓将身体放平下来,任凭古老的风吹动发梢,她回头淡淡地说,“叶警官,麻烦你到后面去休息吧。”
叶萧尴尬地转到回廊背面,正好与顶顶隔着一堵石墙,好像在两个不同的房间——尽管都没有屋顶。
他也将旅行包垫在身下,今天从早到晚不停地走路,还在烈日下爬了一座大金字塔。体力不知已透支了多少次,又一次次强迫自己恢复过来,现在终于用到尽头了。
磕睡虫渐渐布满全身,后脑勺枕着斑驳的回廊石壁,隐隐听到某种窃窃私语。是一千年前墙边偷情的王妃?还是某桩卑鄙的宫廷阴谋?抑或巫师念出的可怕咒语?整个人像浸泡到了坟墓中,被时间的灰尘覆盖和埋葬……
而在这堵墙的另一面,萨顶顶却面对月光叹息,乌云再度掠过头顶,残墙的阴影爬上额头,让她在黑暗中发出动人的目光。
就要在这里过夜了吗?
尽管叶萧就在墙壁后面,却仿佛已消失到另一个世界。刹那间,孤独与无助涌上心头,在西藏的荒原上独自旅行时,她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为什么?
她摸着自己的心口,仔细倾听回廊浮雕里的声音,是梵天大神雕像的呼唤,还是佛祖在恒河畔的布道?四周的朦胧黑影里,有无数光点在跳跃,她知道那些幽灵就要来了,为她讲述古老的故事,或者一个古老而准确的预言。
顶顶迅速低头打开旅行包,从最保密的夹层里,小心地拿出一个布荷包,那是她在云南旅行时买的。荷包里装着十几片半圆形金属,薄薄的宛如古老钱币。她用手电照亮那些铁片,才发出打磨过的奇异反光——居然是十几枚古代铁甲片!
每一个半圆形的甲片,都烙着菱形的花纹,中间是绽开的莲花。这些甲片被她摸过许多遍了,有的莲花纹变得异常光滑。
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甲片,是白天在大罗刹寺的内部,从那口石棺旁边捡出来的。
把这枚今天发现的甲片,和荷包袋里珍藏的甲片,放在手电光线下仔细对比——
无论是外在的形状和大小,还是上面奇异的花纹图案,或是摸在手上的重量和质感,都几乎是一模一样!说不定就是同一个盔甲师傅做出来的!
心头又一阵狂跳,顶顶紧捏着甲片,抓着另一个人的灵魂,连手腕都在剧烈颤抖。
没错!没错!她不停地暗示自己,尽管想象起来那样不可思议,简直就是上天安排的奇迹!
顶顶再低头看着铁甲,几朵莲花正在手心缓缓绽开,香气缭绕整个宫殿。将她带回几千公里之外,几千公尺海拔之上,那片依山而建的古老城堡,那个最最神秘的王国遗址——
它的名字叫古格。
夜晚,二十三点。
厉书从黑暗中睁开眼睛,额头布满冷汗,树影投射在窗玻璃上,如同某种怪兽的张牙舞爪——山魈还会来吗?
一个小时前,他们冲出了大本营,在恐惧的南明街道上,发现那只可怕的野兽,正踩在浑身是血的唐小甜身上。千钧一发的关头,童建国居然掏出一把手枪(天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难道他一直带着手枪出国旅行?还是他根本就是个逃窜的杀人犯?),山魈就此被他乱枪击毙,但唐小甜的性命还是没有保住——旅行团的牺牲者增加到了五个!
下一个又是谁?
眼前仍是山魈被打死的尸体,黑色的兽血流淌在马路上,似乎一直流到了楼下,又顺着外墙爬上三楼,钻进他的窗户缝隙,将地板也染成血腥的颜色。
他急忙起身打开电灯,发现地板上什么都没有,又仔细检查了窗户,外面的黑夜沉沉地睡着,想象中的黎明依然遥远。
又想到那条狼狗,它怎么不叫了呢?是不是就潜伏在门外?它和山魈又是什么关系,难道山魈和狼狗是盟友?厉书的脑子越想越乱,眼前又映出另一张脸庞——
那个美丽而神秘的二十岁女孩,她的名字叫小枝——狼狗的主人——连她的宠物都如此可怕,照此推理,她本人岂不是更可怕吗?
突然,厉书感到呼吸困难,用力摸了摸自己胸口,并没有十字架坠子的踪影——从小父母就逼迫他在胸口挂着十字架,直到他读高中时偷偷扯下坠子,却几次被天主教徒的父亲暴打一顿。算来已有十多年没戴过了,但现在那感觉又压在了胸口,冰凉的金属几乎要烙进皮肤,受难的耶稣在心头呻吟,似乎流经他心脏的血液,是从耶稣手脚的伤口渗出的。
怎么回事?这屋子越来越让人窒息,想要开窗却像被焊死了一样,怎样也无法打开窗框。他再也不顾童建国的警告,立刻打开房门,在外面的走道大口呼吸,这才像即将溺死的落水者,浮出水面捡回了一条性命。
当厉书终于喘过气来时,才发觉楼道里还亮着一丝火星,他惊慌地转身喝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