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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主子,救命、救命啊!快把这贱人杀了,主子……”岳大姐母子一脸兴奋,连蹦带跳欢呼嚎叫,好象几匹与狼群失散的恶狼,终于找到了组织。
“给他们松绑,让他们去见他们的主子。”明珏耸眉摇头,现在,对于岳大姐一家她没任何情绪可言,连对他们表现出鄙视憎恶都觉得是高抬他们。
仆妇给岳大姐一家松绑,岳大姐狠啐了明珏几口,拉着儿子女儿向萧老太等人跑去,不成想却被萧家几个粗壮的婆子拦住,连踢带踹推到一边。
岳大姐见势不妙,忙拉着儿子女儿跪下,满脸哀求看着萧老太等人,嚅嗫着说:“老太太、二奶奶、四奶奶,你们让我做的事我都做了,求太太奶奶们给我们一条活路,要不、要不那贱人会、会杀我们,求……”
两个婆子抬来一张凉榻,请萧老太坐下,又支起油伞遮阳。萧老太坐到凉榻上,撑足气势跟明珏对阵,对岳大姐一家的哀告充耳不闻。
她老人家已经决定龟缩在庄子里躲是非了,明珏还不依不饶,竟然找上门跟她决战,她怎么也要争口气,不能让人彻底看了笑话吧!
温玉嫦亲自为萧老太摇扇,满眼轻蔑怨毒注视明珏,脸上充斥着嘲笑。她现在是平北侯正妻,身份显贵,萧怀逸又对她“宠爱”有加,她总认为现在她拥有的东西,明珏遥不可及,即使此次闯下大祸,她也毫不担忧、毫不惊惧。
平氏就没有温玉嫦镇定了,萧家和温家都责怪她和平原办事不利,萧怀通也一直不怎么喜欢她,她自知以后的日子不好过,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已没有任何指望。站在凉榻一侧,她双脚发软,心脏和眼皮跳得她心慌意乱。
萧老太喘了一口气,敲着拐杖指着明珏斥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明珏打开折扇,摇了几下,满脸无辜,说:“这三个恶奴非说你们是她们的主子,非要见你们,我想满足他们临死前的愿意,就带他们来了。”
“你、你胡说。”萧老太根本不相信明珏的话。
“我胡说?”明珏冲岳大姐母子努了努嘴,“那你问他们好了。”
大秦皇朝的典法对签了死契的家奴有明确规定,家奴的生死掌握在主子手里,对家奴叛主有狠厉的惩罚。对私藏、买卖、拐带他人家奴者也有诸多惩戒规定。对鼓动、唆使家奴叛主者虽没有惩罚规定,也被道义礼法所不容。
岳大姐母子明明是明珏的奴才,现在他们偏要认萧老太等人为主,这本身就说不通。萧家把私自买卖家奴的罪责推给了下人,杨管事和张管事都被处死了。但萧老太等人也有鼓动、唆使的嫌疑,这要闹起来又是一场是非。
萧老太颤抖着干瘪的嘴唇,咬牙怒斥:“你不要无事生非,我不认识他们。”
“老太太,您说过要为我们母子做主,让我们母子把事闹开,把这贱人治死有我们的好处,老太太……四奶奶还说你们才是我们的主子,二奶奶还要送我们宅院铺子,四奶奶,你说句话,二奶奶,你忘了?老太太,你们……”
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岳大姐的哀告声越来越低,母子三人的饮泣声欲加微弱,只有夏蝉的聒噪声不时响起。随着时间的默默推移,岳大姐脸上浓烈的希望慢慢变淡,直到如冰水冲洗一般完全消失,连表情都冻结了。
他们母子不知道皇朝的典法对家奴有什么规定,也不知道象他们这样叛主的奴才该得什么惩罚,但他们知道他们被新主子抛弃了。新主子答应为他们做主,答应给他们宅子、铺子,等他们没用了,那些承诺也变成一句空话。
“难得老太太、二奶奶、四奶奶看中我的奴才,我就把他们卖给你们,免得传出去,有人说萧家鼓动、唆使别人的家奴,这不是丢平北侯府的脸吗?”明珏来到岳大姐母子面前,眼底闪过浓郁的狠厉,高声说:“你们母子为萧家做了那么多事,快求新主子买下你们,只要文书一写,银子一付,你们就自由了。”
岳大姐听明珏这么说,眼里又升起希望,他们母子都知道明珏不可能放过他们,现在只能求萧老太等人,成了萧家的奴才,明珏就不能处置他们了。
“老太太、二奶奶、四奶奶,求你们发发慈悲,买下我们吧!那些事都是你们让我们母子做的,呜呜……她、她不会放过我们,求你们……”岳大姐拉着儿子女儿朝萧老太等人跪爬过来,哀告哭诉,磕头如捣蒜。
“有本事唆使别人的奴才叛主,事情闹开了,就跟缩头乌龟一样,只顾自己缩进龟壳,哼哼!”明珏冷笑轻叹,转身面对她身后的奴隶仆从,说:“你们也看见了,遇上这样的新主子可真悲哀,有用是宝,没用了连狗尾巴草都不如了。”
随明珏来的奴隶仆从指斥怒骂、议论纷纷,对岳大姐母子狠啐唾弃,嘈杂喧闹声嗡嗡作响,斥责吼骂声此起彼伏,吵得人心烦意乱。
“老太太、老太太,求求你……”岳大姐母子仍在哀求,声音嘶哑。
萧老太知道明珏今天兴师动众找上门,就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也不是为卖这几个奴才而来。她怕中了明珏的诡计,不管明珏说什么,她沉着脸不理不睬。
明珏看着萧家的下人,唉声叹气,说:“做狗腿子不容易,做萧家的狗腿子更不容易,为没有人性的主子做伤天害理的事,好处拿不到,最后死路一条。”
萧家的下人都知道杨管事和张管事被处死了,家人都被发配到漠北石碳矿做苦力。杨管事和张管事都是有实权的奴才,这两家在萧家的下人中很有体面。平氏掌权拢络了他们,没想到最终却是这样的结局,不得不让人寒心。
“你不要在这里窝三挑四,你到里想干什么?这是萧家的私宅,你带贱民恶奴闯私宅就是死罪,你不要以为我治不了你。”萧老太敲着拐杖冲明珏怒吼。
“我以为你只是心聋心瞎,没想到也耳聋眼瞎,我带这岳大姐母子来找新主子,都说几遍了,你听不懂人话吗?真是白活了一大把年纪。”
“你、你……”萧老太气得浑身哆嗦,下人赶紧帮她顺气,哀告劝慰。
“昨天在大殿上,我见识了温家几个雄性缩头乌龟,脸皮厚得惊人。”明珏扫了温玉嫦一眼,又说:“今天又见识了萧家的雌性缩头乌龟,真是要多搭对有多搭对,难怪萧温两家能结姻亲,这才叫天作之合,令人佩服呀!”
温玉嫦早就不愤明珏登门问罪,只是有萧老太在场,她不便于发作。听到明珏直指温家,连她的家人都骂了,她无法再忍,跳出来直指明珏。
“贱人、贱妇,你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你可是弃妇,你……”
明珏暗笑,终于把温玉嫦激怒了,只要萧家有人跳出来,她的目的就达成了一半,她满脸嘲弄,冲萧家人皱眉一笑,说:“我知道我是弃妇,可弃妇敢来堵你们萧家的门,你们唆使鼓动奴才都不敢承认,不是缩头乌龟是什么?”
“你们不是缩头乌龟是什么?说呀!”明珏身后的仆妇丫头也跟着质问。
“你、你……不就是三个奴才吗?我买了又怎么样?”温玉嫦她不想落明珏的口舌,彻底怒了,“翠珠,准备笔墨,写契约,我买了这三个奴才。”
萧老太想阻拦,见温玉嫦话已出口,不便再说什么,只重重冷哼了一声。
明珏耸了耸肩,说:“奴才买卖需要家主的印信,我的印信带来了,你呢?”
温玉嫦得意冷哼,“我是平北侯正妻,难道连侯爷的印信都不能用吗?你开价吧!他们三个人变摆在这里,你看你能开出多少身价银子。”
“错了,是四个,红竹肚子里还有一个,不能不算。”明珏冲温玉嫦挤眼怪笑,说:“肚子里的要是不算人就说不通了,你也会有这一天。”
与明珏同来的人把目光全聚到温玉嫦肚子上,又顺便在平氏的肚子上扫了几圈,人群中响起怪笑声,已婚的仆妇开了几个半荤半素的笑话。
“你、你真无耻。”温玉嫦满脸通红,“你开身价银子吧!”
明珏咬了咬牙,痛恨的目光扫过岳大姐母子,说:“岳大姐和她儿子一人六十两,红竹半买半赠,八十两,一共二百两,契约写明,盖好印信,钱人两讫。”
就是在人市上,明珏给岳大姐母子开出的的身价银子也是最高的,尤其红竹这样的孕妇,本来不值钱,让明珏说成买一赠一,好象温玉嫦得了便宜一样。
温玉嫦让下人写契约、备银子,为了证明温家人不都是缩头乌龟,她赌气买下岳大姐母子。萧老太知道明珏会使诈,想阻拦也来不及了,重重叹了一口气。
萧家人都知道明珏开价很高,见温玉嫦执意要买,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契约写好、银子备齐,放到托盘里,温玉嫦让下人把托盘放到院子中间,并没有交给明珏。她给丫头奶娘使了眼色,丫头上前验证岳大姐母子的身份。
“二奶奶,岳大姐母子没问题,只是这红竹……”
温玉嫦冷哼一声,睃视明珏,问:“你怎么知道红竹怀孕了,难道你……”
岳大姐见温玉嫦买下了他们母子,一脸喜色,满眼怨恨扫了明珏一眼,跪爬到温玉嫦脚下,“二奶奶,红竹真怀孕了,快五个月了,生……”
“二奶奶要是不信,我们可以证明给你看。”张婆子带着两个五十岁上下的婆子从人群中走出来,给明珏行礼,满脸恨意看着萧老太等人。
听张婆子介绍,明珏才知道这两个婆子一个是杨管事的妻子,一个是他的姐姐。他们一家被送到漠北,因他妻子有病,不能长途跋涉,疏通了管事,就留到庄子里了。张婆子和她们两人对岳大姐一家的恨比明珏尤甚,浑身充满杀气。
“你们怎么证明?能比这东西强?”温玉嫦的奶娘掏出一个纸包,阴阴发问。
不用想,就知道温玉嫦的奶娘拿的是堕胎药,她身上有这种药并不稀奇。
“那药还是留着给你们二奶奶用吧!保证比什么都强。”张婆子嘴很毒。
“你、你……”奶娘气得无话可说了。
原来温玉嫦要买下岳大姐母子,想跟明珏赌口气只是心态之一,她从开始就没想过给他们一条生路,而是想让他们母子死。就象一个心理变态的人,恨极了别人,就想把别人手里的东西高价买下来,再毁掉出气一样。
明珏的双手慢慢握紧,脸上密布阴沉狠厉,她也想杀了岳大姐母子,没想到跟温玉嫦不谋而合。既然这样,现在就以退为进,让他们母子死得更有价值。
“你们去出气吧!要不她们也会动手。”明珏给张婆子三人使了眼色。
温玉嫦的奶娘见张婆子三人过来,也带人扑向红竹,几人争抢起来,一时间,红竹成了香饽饽,两方人马竟然为她大打出手。看到张婆子几人要吃亏,明珏给几个仆妇使了眼色,几个仆妇冲上去助阵,把温玉嫦奶娘等人围在中间。
最初,萧老太见温玉嫦要买下岳大姐母子,以为是她不甘明珏挑衅,冲动妄为,看到她的奶娘拿出药,萧老太才彻底明白温玉嫦的用意。萧老太扫了温玉嫦一眼,心里很不舒服,暗哼一声,不动声色,靠坐在凉榻上,准备看好戏。
平氏也明白了温玉嫦的用意,两额青筋突突直跳,心跳也更加猛烈。她看到温玉嫦手里的纸包,心里萌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那药该不是给她准备的吧!
“主子,主子,她们……求你救救红竹,求你……”岳大姐看到红竹被几个婆子制服,爬到温玉嫦脚下求情,被温玉嫦身边的婆子一脚踹开了。
岳大姐被婆子踹得滚了几圈,回头看到张婆子三人给红竹灌下了一瓶药,又见温玉嫦的奶娘把纸包里的东西也塞进了红竹嘴里,顿时吓傻了。她的儿子也傻愣愣看着,母子二人满脸恐惧,除了哆嗦,浑身上下再也没有别的反映了。
温玉嫦兴致勃勃看着红竹痛得满地打滚,脸上流露出狠厉的兴奋,好象红竹怀了是她男人的孩子一样,而在她眼里,痛得互去活来的红竹已经变成了明珏。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惨嚎哀叫的红竹吸引了多数人的视线。明珏带来的人都恨极了岳大姐母子,认为张婆子几人这么做理所当然,是为众人出气。
萧老太和平氏各有想法,对温玉嫦及温家的认识更深一层。萧家的下人被温玉嫦的做法吓呆了,心里都对这位刚过门一个多月的二奶奶震住了。
这正是温玉嫦想要的结果,二百两银子买几个活人弄死,借此震慑明珏,也在萧家立威。明珏告御状的事令她和温家都丢了颜面,她也想借此出口恶气。
明珏趁多数人都在看热闹,叫来下人吩咐几句,既然温玉嫦想做,那她就助温玉嫦一臂之力。下人分头行动,她又来到处于呆傻姿态的岳大姐母子面前,摇头冷哼,跟他们母子低语了几句,听得岳大姐母子心惊胆颤。
“把银子收起来,契约就不要了,反正二奶奶想买的也是死人。”明珏冷冷一笑,抬高声音,说:“替二奶奶取他们的命,也为我们自己报仇,动手。”
温玉嫦意识到不对劲,冲明珏扑来,怒问:“你、你什么意思?”
“实话告诉你,我本来就没想卖给你活人,让死人成为你的奴才不是更好吗?”明珏很轻蔑地冲温玉嫦抬了抬下巴,丢下一串笑容,向墙角的树荫走去。
无论前世今生,明珏都不是圣母,更不是小绵羊,对于是非黑白,她有明确有界限。岳大姐母子必须死,她要为自己出口恶气,也要为烧死的人报仇。之所以把他们母子带来,就是想借此再闹一场,让他们死得也有价值。
红竹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张婆子三人仍不罢手,把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怨气全部撒到了她身上。火着起来了,岳大姐和她儿子被烧成两个火人,惨叫着向萧老太等人扑去。萧家的护卫小厮手持木棒阻拦,被明珏带去的奴隶全部控制了。岳大姐母子向萧老太等人扑去,丫头婆子护着她们东躲西藏。
怪叫声、呼救声、哀嚎声交织在一起,两个火人追逐萧家人,几百人缠斗奔跑,院子里乱成一团。前院的厢房和抱厦也着了火,又有许多人跑来救火。
平氏怀有身孕,不敢跑快,被岳大姐抓住,摁倒在地,狠命抓挠嘶咬,火烧到平氏身上。岳大姐不怨自己蠢笨,只想把怨气和仇恨都发泄到萧家人身上。
两个婆子冲过来,用木棒狠力敲打,把垂死的岳大姐拨开,又扑灭平氏身上的火。平氏脸色青黄,抱着肚子滚了几圈,就不动了,两腿之间流出的殷红的血。
保护萧老太和温玉嫦的丫头婆子好多人身上都着了火,萧老太和温玉嫦也被殃及了。几桶水泼在身上,她们浑身都打起冷颤,再也顾不威严体面。
“回去吧!”
明珏重叹一声,扭过头,不想再看那凄惨混乱的场景,即使岳大姐母子都死有余辜,萧老太等人是吓是伤,都是恶有恶报,该得此结果。
她原计划把萧家和温家的宅院全部趁乱烧掉,现在想想还是算了,烧了财产尚可弥补,万一出了人命,也是罪孽昭彰,也会在自己心灵深处留下阴影。
“孙宝生,你带人回矿井,把银子分了,照常休息劳作,有人问起,就按我交待的话答复。若有事,及时来找我,若是我不在,就找公羊先生或是钱银。”
“是,主子。”
公羊白已向明珏投诚,除了给多多做先生,还让明珏给他分配一些其它的工作。经过这几个月观察,明珏觉得钱银也不错,想把他提成梅隐居的管家。
这次的事情虽说以她取得最后的胜利结束,可这样的胜利本身就是一种变相的惨败。因为这件事,她手上沾了血,欠了人命,付出的代价也很惨重。事情过去了几天,她仍感觉自己的生活一团糟,不知该如何去调整、去收拾。
火烧萧家的事情过去了七八天,萧家没有任何反映,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象萧老太那么刚愎自用、蛮横强悍的人会吃下这个暗亏吗?明珏一直在等待萧老太反击,等得都耐烦了,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反而令她烦燥不安了。
“娘,你怎么老不高兴呀?”多多靠在明珏身上,蹭来蹭去。
明珏拉着多多坐在床边,在他的脑袋上揉搓了几下,唉声叹气,“娘正麻烦呢,娘等着人上门来打架,那人老不来,娘都等不及了。”
“那、那咱们上门打她,敢跟我娘打架,活得不耐烦了。”
多多一手拿着戒尺,一手拿着毛笔,拉开姿势,小脸上明明带着笑,却故意绷紧脸,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好象随时要冲锋陷阵一样。
“哈哈……好,咱们上门打她,她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明珏一手拿着鸡毛掸子,一手举着枕头,跟多多对阵,两人分别扮演不同角色,连说带笑,连打带闹,折腾得一会儿,累了就倒在床上,听多多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