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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我就是想叫你一声。”
许平君笑拧了拧云歌的脸颊,“傻丫头。”
“许姐姐,我从小跟着父母跑来跑去,虽然去过了很多地方,见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可因为居无定所,我从来没有过朋友,只有两个哥哥,还有陵……”云歌顿了下,“二哥对我很好,可他大我太多,我见他的机会也不多,三哥老是和我吵架,当然我知道三哥也很保护我的,虽然三哥的保护是只许他欺负我,不许别人欺负我。我一直想着如果我有一个年龄差不多大的姐姐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玩,一起说心事,我小时候也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许平君沉默了一会儿,侧头对云歌说:“云歌,我家的事情你也知道,我的哥哥……不说也罢!我也一直很想要个姐妹,我会永远做你的姐姐。”
云歌笑着用力点了点头,“我们永远做姐妹。”
云歌心中是真正的欢喜。
有所失、有所得,她失去了心中的一个梦,却得了一个很好的姐姐,老天也算公平。
暗夜中,因为有了一种叫作“友情”的花正在徐徐开放,云歌觉得连空气都有了芬芳的味道。
许平君是第一次见识到豪门盛宴,以前听人讲故事时,也幻想过无数次,可真正见到了,才知道豪门的生活,绝不是她这个升斗小民所能想象的。
先不说吃的,喝的,用的,就单这照明的火烛就已经是千万户普通人家一辈子都点不了的。
想着自己家中,过年也用不起火烛,为了省油,晚上连纺线都是就着月光,母亲未老,眼睛已经不好。再看到宴席上,遍身绫罗绸缎、皓腕如雪、十指纤纤的小姐夫人们,许平君看了看自己的手,忽觉心酸。
云歌正混在奴婢群中东瞅西看,发觉爱说话的许平君一直在沉默,拽了拽许平君的衣袖,“姐姐,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感叹人和人的命怎么就那么不同呢!看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吗?”
“没……有。”云歌的一个“没”字刚说完,就看到了孟珏,而邻桌坐的就是霍成君,那个“有”字变得几若无闻。
“那不是孟大哥吗?旁边和他说话的女子是谁?”
“这个府邸的小姐,现任霍夫人的心头宝。”
许平君扇了扇鼻子,“我怎么闻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云歌瞪了许平君一眼,噘嘴看着孟珏。脑子中突然冒出一句话,旧爱不能留,新欢不可追,她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
纯粹自嘲打趣的话,旧爱到底算不算旧爱,还值得商榷,至于新……云歌惊得掩住了嘴,新欢?他是她的新欢吗?她何时竟有了这样的想法?
许平君牵着云歌,左溜右窜,见缝插针,终于挤到一个离孟珏和霍成君比较近的地方,但仍然隔着一段距离,不能靠近。
许平君还想接近,外面侍奉的丫头骂了起来:“你们是哪个屋的丫头?怎么一点规矩不懂?凑热闹不是不可以,但有你们站的地方,这里是你们能来的吗?还不快走,难道要吃板子?”许平君朝云歌无奈一笑,只能牵着云歌退了回来。
霍成君要权势有权势,要容貌有容貌,长安城内年龄相当,还未婚配的男子哪个不曾想过她?
很多门第高贵的公子早就打着霍成君的主意,坐于宴席四周的新贵贤良们也留意着霍成君,不少人心里幻想着小姐能慧眼识英才、结良缘,从此后一手佳人,一手前程。
奈何佳人的笑颜只对着一个人,偏偏此人风姿仪态、言谈举止没有任何缺点,让见者只能自惭形秽,孟珏很快成了今夜最被痛恨的人。
云歌幸灾乐祸地笑着,“许姐姐,孟石头现在吃菜肯定味同嚼蜡。”刚说完就觉得自己又说了句废话,他当然味同嚼蜡了。
“从玉之王变成石头了?”
“再好的玉也不过是块石头。”
许平君决定保持沉默,省得一不小心捅了马蜂窝。
云歌的脾气是平时很温和,极爱笑,可是一旦生气,就从淑女变妖女,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许平君只是心中纳闷,觉得云歌这气来得古怪,看她那个表情,与其说在生孟珏的气,不如说在生她自己的气,难不成生她自己竟然会在乎孟珏的气?
这边有霍光的女儿霍成君,那边有上官桀的女儿上官兰,亲霍府者自然声声顺着霍成君,亲上官府者也是以上官兰之意为尊。
而霍成君和上官兰两人,姐姐妹妹叫得是声声亲切,看着是春风满座,却是机锋内蓄。
射覆藏钩、拆白道字、手势画谜、诗钟酒令。游戏间互相比试着才华,有锦绣之语出口者,自博得满堂喝彩,一时难以应对,敷衍而过者,坐下时免不了面色懊恼。
会吟诗作赋的以诗赋显示一把,会弹琴的以琴曲显风头,武将们虽没有箭术比试,但投瓶之戏也让他们风采独占。
有意无意间,孟珏成了很多人挤对的对象,总是希望他能出丑。
孟珏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化招。
云歌的左肩膀被人轻拍了下,云歌向左回头,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你们怎么在这里?”人语声蓦然从右边响起,吓了云歌一跳,忙向右回头。
大公子正笑看着她们,身侧站着上次送别时见过的红衣女子,依旧是一身红衣。
“你怎么在这里?”云歌和许平君一脸惊讶,不答反问。
“长安城现在这么好玩,怎么能少了我?”大公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一面说着,一面眼光在宴席上的女子间转悠,色心完全外露。
许平君和云歌向红衣女子道:“姐姐怎么受得了他的?”
红衣女子笑看了眼大公子,向许平君和云歌笑着点头。
女子的笑颜干净纯粹,一直点头的样子很是娇憨,云歌和许平君不禁都有了好感,“姐姐叫什么名字?”
女子笑着指向自己的衣服。
云歌愣了一下,心中难受起来,“你说你叫红衣?”
女子开心地点头而笑,朝云歌做了个手势,似夸赞她聪明。
许平君也察觉出不对,拍了大公子一下,小声问:“她不会说话吗?”
大公子根本没有回头,眼睛依旧盯着前面,“嗯,本来会说的,后来被我娘给毒哑了。你们看不懂她的手势,就把手递给她,她会写字。”
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和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云歌一瞬间怒火冲头,只想把大公子暴打一顿,想问问他娘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不把人当人,忽又想起大公子上次说他爹娘早就死了。
红衣察觉出云歌的怒气,握住了她的手,笑着向她摇头,在她手掌上写:“你笑起来很美。”指指自己,我很开心,再指指云歌,你也要开心。
红衣的笑颜没有任何勉强,而是真的从心里在笑。
世间有些花经霜犹艳,遇雪更清,这样的女子根本不需要他人的怜悯。
云歌心中对红衣的怜惜淡去,反生了几分敬佩,对红衣露了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