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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立即有丫鬟领命而去。
燕绥在门外等了一晚上,此时见他抱着苏浅璎走出来,立即迎上去。
“怎么样?”
他眼神急切而担忧,尤其看见苏浅璎似乎比昨日来的时候更憔悴,心里就不免忐忑不安。
“毒已经解了,只是还有残毒未清,醒来后还需要以药物清除。”
整整一夜,宁晔未曾合眼,还得不时的给苏浅璎关注内力保证她不要因无法抵抗内丹和血砂的冲击而丧命。所以此时的他也是面容疲惫憔悴,语气却没有半分波动。
燕绥总算松口气。
“那她何时才会醒来?”
宁晔低头看着昏睡的苏浅璎,蹙了蹙眉。
“暂时不确定。但她现在很虚弱,必须静养。”
也就是说,燕绥不能带她离开。
燕绥绷着脸,没说话。
来了重音,宁晔自然是不会伤害苏浅璎,这一点最起码能够保证。
于是他道:“我得住下来保护她的安全,陛下不会反对吧?”
虽然宁晔看起来是挺君子,但之前是因为苏浅璎体内血砂未解,最忌讳男女情事。如今血砂解了,又住在太子府,宁晔这个伪君子,能最出什么事来,就不一定了。
万一他想着生米煮成熟饭就不怕苏浅璎反悔了直接来个霸王硬上弓怎么办?
所以,他得在这里盯着。
宁晔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却也没反对,含笑点头,道:“燕谷主大驾光临,乃弊国之幸,想住多久都没问题。燕谷主长途跋涉昨夜又一夜未眠,想来也累了客房朕已让人准备好,这就让人请燕谷主下去休息。”
苏浅璎如今这个样子,宁晔就算想做什么也下不去手。毕竟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宁晔再怎么样都不可能为了一己之欢不顾她的性命。
所以燕绥只是轻哼一声,又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转身去了客房。
宁晔抱着苏浅璎去了蘅芙苑。
他早就已经吩咐过,罢朝七日。奏章全都送到太子府来,他不曾耽误政事,大臣们自然就不会有任何微词。
前线战争激烈,因为玉照的插足,让天熙那边措手不及,再加上玉初亲自带兵。他如同猛虎下山,收编之前连连打了败仗的白凤残兵,整合后迅速反攻。
他向来都是战场之神,打仗的时候,他冷酷,铁血,杀伐决断。
不到半个月,就已经帮白凤收回三个城池。他没有停下,而是乘胜追击,将天熙的大军,逼退关外。最后,天熙不得不罢战求和。
玉初说到做到,他不会插手白凤和重音之战,九公主知晓各种关翘,自是理解。
反正没有了天熙的骚扰,白凤自然就能专心对付重音。只是这么久的战事,仍旧还是让白凤伤了一定的元气。再这么和重音打下去,吃亏的是白凤。
于是刚登基的年轻女帝与众臣商议以后,愿意割让城池求和。
重音那边宁晔很快给出了答案,接受议和。
于是这场战争以白凤国割让西北无座城池而告终。
重音撤兵。
而先后历经内乱又因外患损耗经济以及军事力量的白凤,此时百废待兴,集中休养生息,以期恢复往日国力。只是谁都知道,除非天下太平个三年五载,否则白凤国想要和其他几国相抗衡,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退兵以后,玉初依旧没有去上朝,而是直接去了呼伦草原。
收服突厥以后,草原民众需要统治教化。前些日子太忙,他虽有安排,却未曾亲自去督促。为避免再次动乱,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驯化他们的叛逆凶残,再循序渐进,将他们和玉照子民同化。
至于远在重音的苏浅璎,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
那是他心中的伤,轻轻一碰便痛心疾首。他越来越沉默,如非必要,几乎不说话。
慕容锁烟和依斐看着都暗自着急。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苏姑娘去了重音,王爷就该去把她抢回来才是,怎么跑来这里一个人伤心?”
玉珩毒杀苏浅璎的事自是不能被人知晓,所以不知详情的慕容锁烟才有此抱怨。
“那个宁晔,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把苏姑娘给带走了。”
说到这里,她就不禁咬牙切齿。
依斐不说话,眼中却难掩担忧。
“锁烟,不可胡说。”
刚处理完公事的慕容秋泽走过来,刚好听到这句话,轻声呵斥。
依斐立即退后一步,拱手一礼。
慕容秋泽如今算是封疆大吏,依斐和慕容锁烟都是他直属下属,听他号令。
慕容锁烟瘪瘪嘴。
“本来就是。”
她就是不喜欢宁晔,伪君子,卑鄙无耻。
慕容秋泽皱了皱眉,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眼中也不由得露出担忧之色。
但他比慕容锁烟和依斐都要理智,冷静分析道:“以王爷的性格,没有去重音将凤阳侯带回来,必然有苦衷。你不可在这里胡说八道随意揣测。”
慕容锁烟却道:“有什么苦衷?王爷明明那么喜欢苏姑娘,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留在宁晔那个笑面虎身边?万一…”
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慕容秋泽连忙拉着她来到僻静的地方,瞪她一眼,道:“你既知凤阳侯是王爷心中宝,说话就注意点,别没头没脑的徒惹王爷伤心,知不知道?”
慕容锁烟哦了声,随后眼珠子转动,悄声道:“哥,不如我和依斐去重音,把苏姑娘救回来?”
“不行。”
慕容秋泽断然否决。
“王爷未曾发兵重音,就必然有所顾忌。再说宁晔也非等闲之辈,你们这样贸然前去,性命不保不说很可能还会中计连累王爷。你给我消停点,别惹乱子,否则我就向王爷请命送你回京,让娘把你关在家里,不许出门。”
慕容锁烟立即苦了脸,扯着他的袖子撒娇。
“哥…”
慕容秋泽看着她眼巴巴的可怜模样依旧不为所动,板着脸道:“听话。”
慕容锁烟知晓她这个哥哥有多固执,所以只好放弃。
慕容秋泽见她聋拉着脸满脸沮丧,心中不忍,放缓了声音道:“你和依斐怎么样了?”
慕容锁烟一愣,随即面色浮现几分红晕,眼神闪躲,道:“就那样呗,还能怎么样?”
慕容秋泽瞧她一副女儿家娇羞的模样就笑了,眼神温和而宠溺。
“这些日子我也看在眼里,王爷身边的人我信得过。母亲那边我也已经与她说了。你与依斐本就有婚约在身,当初他父亲担心连累慕容家,才固执的解除婚约。如今你对他有情,他也对你有意,等时机到了,你们俩就成亲吧。”
饶是慕容锁烟再是性子大大咧咧,仍旧不免有些害羞。
“哥,你说什么呢?好像我嫁不出去似的。”
慕容秋泽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有些感叹道:“我的宝贝妹妹长大了,也该嫁人了。”
慕容锁烟羞涩的低下头,又想起自家主子来,神色就不由得有些挫败。
“哥,你说万一苏姑娘就这么留在重音,做了宁晔的皇后,那王爷…”
慕容秋泽没说话。
他是不知玉初和苏浅璎之间的种种,却能看得出来玉初对苏浅璎情根深种。若苏浅璎真的嫁给了宁晔,他也说不准玉初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且我担心…”
慕容锁烟皱着眉头,忧心忡忡道:“皇上就这样下旨解除了婚约,苏姑娘会不会就此对王爷心生嫌隙?或者她明白王爷的苦衷,为表忠贞,对宁晔的逼迫抵死不从。如果是那样,苏姑娘不就危险了么?”
“瞎说什么?”
慕容秋泽责备道:“宁晔既对苏姑娘一往情深,怎舍得伤害她?”
慕容锁烟哼哼两声。
那可不一定。
就宁晔那样的伪君子笑面虎,明知道苏姑娘不喜欢他还强求,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好了,具体事情的真相是怎样我们都不清楚。”慕容秋泽道:“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等。等王爷的决策,等王爷的命令。”
“嗯。”
慕容锁烟很希望自家主子直接下令攻打重音,把他们家王妃给抢回来,顺便把宁晔给揍一顿,那才解气。
她等着那一天的来临。
**
苏浅璎沉睡后,宁晔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身侧,燕绥自然天天都来探望。
他自然是巴不得宁晔离苏浅璎远远的,但这是人家的地盘,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盯着这小子,省得他趁苏浅璎沉睡占她便宜。
第七日夜,亥时。
宁晔正准备去外间的软榻上休息,却听得苏浅璎嘤咛一声。
他立即回头,眼里升起一抹光。
“璎璎。”
他在床边轻声呼唤,“璎璎,快醒醒,醒醒…”
谁?睡在唤她?
苏浅璎皱着眉头,慢慢的睁开眼睛。沉睡黑暗太久,睁开眼的一瞬间看见光,她有些不适应,下意识的伸手去挡。
宁晔立时侧身,挡住刺眼的烛光。
“璎璎。”
好一会儿,苏浅璎才重新睁开眼睛,目光有短暂的迷茫,然后渐渐聚焦。
熟悉的面容跃入她眼中。
“宁晔?”
她睡得太久,所以一开口声音还有些低哑,吐字倒还清晰。
宁晔给她把了脉,确定没有什么大碍了才放下心来,对外吩咐道:“把热粥端上来。”
自从她昏睡后,他日日都让人准备好食物。她随时都有可能醒来,必定肚子空空。大病初愈,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只能喝粥。
苏浅璎的确很饿,意识却渐渐清晰。
她看着周围的摆设,眼底浮现熟悉的光色,随即便明白了所有。
昏迷前她听到玉初的声音,在玉照国,宁晔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她掳走。
除非,经过玉初的首肯。
可是,为什么?
忽然想起方才宁晔给他把脉的那个动作,随后就感觉自己虽然浑身无力,经脉却十分顺畅。中血砂十多年,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此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替我解了血砂?”
那一次舜英给她下药引发了血砂,是宁晔给她压的毒。
那么这一次……
宁晔扶着她坐起来,苏浅璎想抗拒,然而浑身无力,只能由着他。
这时候,乐槐端着热粥进来了。她看见苏浅璎醒来,脸上也浮现起欣悦的笑。
“陛下,粥来了。”
宁晔接过来,“下去吧。”
“是。”
乐槐福身退出去。
宁晔用汤匙搅拌了两下,舀了一勺,递至她唇边。
“睡了太久,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来。”
苏浅璎很抗拒与他有什么亲密的接触,她偏过头。
“你以为我解毒为要求,逼阿初不得不将我送到你身边,对不对?”
玉初对她占有欲十足,怎可能这样轻易的将自己交给宁晔?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定然是受他胁迫。而这世上能让玉初受威胁的,不外乎是自己罢了。
心中愤怒痛楚凄凉全都写在脸上。
她看着他的眼神没有了往日那种朋友间的温和,只余下失望和冰冷。
宁晔没否认。
他知道她的聪慧,自然也料到她能猜到这件事的始末,所以并没打算分辨。
“我想,你也不远他以自己的寿命或健康为代价,来为你解毒。”
一句话将苏浅璎所有怒火堵在喉咙口。
毒发的时候,她听清楚了玉珩所说的每一个字。
难怪,玉初说要去云梦谷。难怪,他说回来了以后就能给自己解毒。
却原来,是以这样的方式。
心中交通,再加上方才醒来,浑身的疲惫和憔悴齐齐涌上来,她捂着心口,痛得几欲昏厥。
宁晔看着她,看着她为别人痛,看着她眼中为别人闪烁的泪光。
这是预料的结果。
然而,心依旧会痛,一寸寸,蔓延至四肢百骸。
在她眼里,他就是个为了得到她不择手段厚颜无耻的卑鄙小人。
只有玉初,即便曾伤害她,她依旧包容原谅,依旧可以和他双宿双栖。
明明,他才是最初让她动心的那个人,不是么?
他敛下眼睫,道:“你现在很虚弱,需要进食补充元气…”
苏浅璎一把打翻他手中热粥,悲愤的看着他。
“宁晔,你觉得这样有意思么?”她道:“你救了我,我本该感激你。可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你在一点一点的消耗我对你所有的感恩和愧疚。我不想恨你,从现在开始,除了我这条命,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她不顾自己此时虚弱的身体,掀开被子就要下地。
宁晔按住她的双肩。
她挣扎,“你走开,别碰我。要么你杀了我,要么就放我走,别想着囚禁我,也别想着威胁我…”
宁晔任她拍打,任她闹,等她吼得累了,没力气了,才道:“你是需要我用其他的方法给你灌下去吗?你知道的,我很乐意配合。”
苏浅璎立时没了声。
她知道,他口中的其他方法,就是嘴对嘴给她灌下去。
她脸色涨红,愤恨羞恼的瞪着他。
宁晔不为所动,“我不是他,不会安慰你,也不会哄你,更不会纵容你的任性和无理取闹。我向来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应该是知道的。如今你在重音,在我的地盘上。在这里,你就必须收起你所有的利爪所有仇恨和不甘。因为在这里,掌握你生死的人,只有我。”
苏浅璎怔怔的看着他,这样冷静到冷血的宁晔,是她不熟悉的,甚至是陌生的。
宁晔半俯身,双手还按在她的肩膀上,青丝垂下来,他目光沉如黑夜,分不清是喜是怒。
见她终于老实了,他才道:“再准备一碗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