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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无乐突然微妙地能理解叶凡当初的感受了——心上人兄长的这个存在, 真的是十分地令人厌恶。
“你说有人要害她, 却不说是谁,丹田被废经脉俱毁, 又并非不能调养的不治之症!你这是在糊弄我?!”唐无乐简直要气笑了,要不是知晓自己武力不及叶英, 他简直想要掀桌而起, 掏出机关匣糊对方一脸追命箭了。
木舒的确丹田被废,经脉俱毁, 若是当时没有名医妙手回春,她如今也无法拖着一具病体苟延残喘至今。但是既然最初受伤之时没有跨过那道鬼门关的门槛,如今也没有道理会在精细的调养之下仍然日渐衰竭下去,是以唐无乐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跟脚。
唐无乐心如火炽,俊美的容颜一片冷肃,那微阖的下颚与脸颊两侧紧绷的轮廓曲线, 都在无声地诠释着他耐心告罄的焦灼。同他几近压抑迫人的气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叶英从始至终不曾改变过的神情,心如止水,点无波澜,仿佛世间一切悲欢,都不过眼前云烟一刹。
唐无乐几乎觉得此人面目可憎,面对幼妹的生死大事,他却还是那副世外之人的淡漠模样,如何值得被她心心念念,一直挂在嘴边不敢言忘?若不是为了问出一个缘由好让他对症下药, 他何必来此人的面前,受这一份磋磨人的郁气呢?
唐无乐心中愤懑,叶英却仍然岳峙渊渟一如五岳三山,并未对唐无乐的质疑产生任何的动摇。他年岁已是不小,更兼之心如明镜,沧海桑田看罢,唐无乐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太过于桀骜不驯的孩子,不信任他的话语,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那等怪力乱神之说,若非亲眼所见逐一证实,他也是不信的。那个年不过双十的诅咒,与其说是她伤残一身必然的结果,不如说,那就是她的“命数”。
——那所谓的天命从她诞生之时便书写了终局,他又要如何作为,才能夺回幼妹失去的半生?
叶英心中思虑颇深,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是容色淡淡的模样:“叶某所言是真是假,唐公子大可不必多虑。倘若世事允许,叶某亦不愿将幼妹的隐秘之事告知外人。她心有玲珑,自有沟壑,既然并未告知唐公子此事,那定然是不愿唐公子牵扯其中,受她拖累。是叶某为人长兄于心不忍,不愿她孑然一人面对风雨,才有了今日一见。此事本就与唐公子无甚牵连,叶某何必讹言谎语呢?”
叶英此话说得坦荡,便连自己的些许私心都不曾隐瞒,可谓是一派光风霁月之明达。唐无乐却听得心头一冷,只觉得那“外人”二字甚是刺耳。叶英的言辞不仅直白坦荡,还如一柄绝世宝剑一般锋锐地剖开他心中的不甘——他不可否认的一点,那个深陷泥沼的女子不管再怎样痛苦怎样挣扎,伸出的手也永远不会朝向他。不愿欠他,不愿害他,也不愿意,依赖他。
——可不就是跟个“外人”一般模样?
唐无乐微微抿唇,觉得这样束手无策的自己简直窝囊透了,若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何而来的更长远的以后?
“叶大庄主的意思,我知晓了。”唐无乐语气淡漠,却是敛了那分怒意,平静地道,“天不假年既然是命数,又缘何会如此?”
叶英眉头一蹙,反复斟酌言语,终于决定告知他一部分实情,便道:“唐公子可曾听过,鸠占鹊巢之理?”
唐无乐微微抬起头,亦是忍不住眉头一拧,半晌,还是沉默地颔首应了是。
茶室内发生的一切,木舒一概不知。她还沉浸在发现了君影草的喜悦之中,然而问遍了院子中居住的所有藏剑弟子,都无人知晓这君影草来自何处。木舒摸不清头脑,却又想着这有山谷百合美称的报春花许是出自桃花岛上的某一处峡谷,只是未曾被她发现罢了。也不知是哪位好心人送给她的礼物,不仅是一份意料之外的喜悦,还有这虽不如桃花艳美,却自有风采的一角春景。
她寻了一冰裂纹鹅颈瓶,将那一簇铃兰蕴养于水中,放在自己的书桌之上,偶尔一嗅其香,倍觉神清气爽。
焚香研墨,纸笺染香,墨水沾笔而触,一片潋滟肖似湖光水色。
木舒此时在写一封信,落笔严谨,措辞文雅,哪怕是写得一手清逸宛如谪仙般清疏的好字,也无法掩饰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温和。
木舒是在系统的提示之下,才想起来这个值得用浓墨重彩细细描摹的人物——比起花家七公子、金风细雨楼楼主以及“活人不医”裴元大夫,这个人称得上籍籍无名,一身傲骨却被人踩进了尘埃。他文韬武略齐俱,更是志向高远,惊才艳艳,却偏偏怀才不遇,无人赏识,甚至沦为笑柄。一生坎坷,清高入骨,心有温情与青云之志,最终却深陷泥沼,化为一抹黯淡的剪影。
“顾惜朝。”木舒几乎是叹息着在纸笺上写下了落款,等待墨迹晾干,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