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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司,两人又形同陌路,韩美昕走到办公室外,看到一名职员鬼鬼祟祟从她的办公室里出来,朝与她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去。
她没有看清她的长相,心下狐疑,快步走进办公室。办公室里没有异样,她仔细检查了一下,没有丢东西,也就没往心里去。
她打开电脑,继续核对资料,她手里的官司明天开庭,她需要牢记一些资料,以便到时候派上用场。她伏案工作,浑然不觉外面天已经黑了。
等她从电脑前抬起头来,睨向落地窗外,才发现已经天黑了,她揉着酸疼的脖子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璀璨的夜景,万家灯火,哪一盏灯才是为她而亮?
她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到办公桌前,伸手关了电脑,将电脑装进电脑包里,然后步出办公室。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以前她都不觉得有什么害怕的,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总觉得身后有人在盯着自己,等她回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她心道是不是下午的骚扰短信,让她太过敏感了?
她摇了摇头,走进电梯,按了下行键。开车回到清水湾别墅,别墅里灯火通明,她心里有些恍神,之前她哪次回来,不是黑灯瞎火的?
她一走神,没有注意到前面停着一辆庞然大物,“砰”一声撞了上去。由于惯性,她被震得额头撞在了方向盘上,脚下连忙踩刹车,心想自己的小奔奔这下要解体了。
韩美昕被撞得头晕眼花,等她回过神来,看到车前窗的挡风玻璃都被震碎了,她心疼极了,再看前面停着一辆装甲牧马人,她欲哭无泪。
她不记得薄慕年有这么一辆拉风的越野车,难道家里有客人?
她正想着,车窗玻璃被人敲响,她猛地转过头去,看见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站在车身旁,正一脸严肃地盯着她,她顿时心虚,讪讪的笑了笑,熄了火,从车里下来。
夜风微凉,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看见别墅前站了几个人,薄慕年大步向他走来,他身后还站着三个人,薄明阳她是认识的,是薄氏的董事长。他身边站着的是他的发妻,另一边那个髯眉须发的老人,拄着拐杖,一身浩然正气,那应该是薄慕年的爷爷。
她心里惴惴不安,薄慕年的家人突然造访,他怎么不提前通知她?她这么晚回来,又以这么糟糕的形象见到他们,他们对她的第一印象肯定不会好了。
正思忖间,薄慕年已经大步走过来,黑黢黢的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看见她额头上红红的,他抿了抿嘴,不动声色道:“有没有撞到哪里?”
韩美昕尴尬又紧张,倒也忘记了额头上火辣辣的痛意,她伸手指了指旁边的装甲牧马人,小心翼翼问道:“这车送去修多少钱,会不会赔得我倾家荡产?”
薄慕年眯了眯黑眸,她现在关心的不是自己额头上的伤,而是赔钱,她分得清主次吗?他心里升起浓浓的不悦,冷声道:“只是擦花了一点漆,就你这小破车,和装甲越野车撞,就是以卵击石,你开车的时候在想什么?前面停着这么大一辆车你都没看见?”
韩美昕被他数落得很惭愧,低声咕哝道:“我只是没想到我回来的时候家里的灯是亮的,之前都是黑灯瞎火的。”
她咕哝得很小声,薄慕年耳力尚佳,清楚的听见她在说什么,他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目光逐渐深邃,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进去吧,我爸妈和爷爷来了,待会儿小心说话。”薄慕年说完,拉着她往里面走去,边走边对站在一旁的勤务兵道:“找人把这破车扔出去。”
韩美昕被迫跟着他走,听他要扔她的车,她不依道:“薄慕年,你不能这么霸道,那是我的车,我还要代步的。”
“不是才送了你一辆玛莎拉蒂,那车不能代步?”薄慕年冷哼一声,她那破车以时速20码的速度撞上牧马人,都直接撞报废了,他还敢让她开这种车上路?
“不是,那车太酷炫了,我怕被人抢劫。”韩美昕压低声音道,她一直不敢开玛莎拉蒂出门,一来是这车上千万,开出去太招人,二是她不想被同事指指点点,说她傍上大款了。
薄慕年扫了她一眼,哪会不清楚她的心思,他给她买的衣服,除了内衣内裤,她连标签都没拆。她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他结婚了。
他抿了抿唇,两人已经到了别墅的台阶前,他压低声音,道:“微笑,叫人。”
说罢,他扬起头,望着台阶上的三位长辈,道:“爷爷、爸、妈、这是韩美昕,我的小妻子。”
韩美昕还来不及紧张,就已经被薄慕年拽到了他父母的跟前,这会儿她心跳加速,连忙嘴甜的喊道:“爷爷,爸爸、妈妈,我叫韩美昕,初次见面,实在唐突,还请您们多多包涵。”
薄老爷子打量着她,她五官生得漂亮,眼神清澈,气质出众,身上带着一股干净的气息,在这样的纷扰的都市里,倒是十分难得。
老爷子越看越满意,挺赞同长孙的眼光,最关键的是,从遗传学角度来看,他的重孙的基因不错,长得再丑,也不会长成歪瓜劣枣的模样。
薄老爷子在打量她的同时,薄明阳与薄夫人也没闲着,都看着面前的女人,薄明阳眼带赞赏,倒是薄夫人,恐怕世间所有的女人,看媳妇都不会越看越顺眼。
她不像薄老爷子那样,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浑身一股狐猸子气,尤其是那双凤眼,跟会勾人一样,只怕还不知道使了手段,怀上慕年的孩子,又拿孩子相逼,要让他娶她。
慕年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她给他挑选的那些名门千金大家闺秀不要,偏偏要这么一个满身狐猸的女人,真是气死她了。
她越看越不顺眼,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韩美昕紧张不安的垂下眸,她就像案板上的肉,被人打量着,她心里其实不怎么舒服的,可这是薄慕年的长辈,契约里有过这一条,尊重他的长辈。所以就算她心里不舒服,也只得忍着。
薄慕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三位长辈的神情,爷爷和父亲那里似乎已经过关了,倒是母亲的目光带着挑剔与不悦,知母莫若子,他心里清楚,母亲恐怕是看不上韩美昕的。
不过一分钟时间,别墅外面的气氛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韩美昕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薄老爷子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处,笑眯眯道:“美昕啊,刚才撞那一下不碍事吧,有没有动了胎气?要不请家庭医生过来给你把把脉?”
韩美昕倏地抬起头来,对上薄老爷子和蔼可亲的面容,她心里舒坦了几分,但是随即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她连忙摆手,“爷爷,我不碍事的,我也没有……”
她话未说完,薄慕年轻咳了一声,朝她投去警告一瞥,然后打断她的话,“爷爷,她没那么娇气。”
韩美昕看了他一眼,猛地想起来自己现在应该是“怀孕”的人,刚才那一撞多少会让自己动了“胎气”,她连忙道:“是啊,爷爷,慕年说得对,我是小地方来的人,皮糙肉厚的,没那么娇气。”
薄老爷子越看越喜欢这孩子,不矫揉造作,挺真性情的,他说:“既然没事,那就不用兴师动众了,你现在怀着我们薄家的重长孙,可要好好保护自己,我听说你是律师,要不辞职回来专心养胎,阿年赚那么多钱,还养不起你们娘俩?”
韩美昕摇了摇头,“爷爷,毛爷爷说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现在的年轻女性,都不习惯让别人养,还是自给自足,更有尊严一点。”
薄明阳与老爷子爽朗的大笑起来,目光里已经隐含赞赏,“慕年,这丫头不错,有个性。都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去吧。”
说罢,薄明阳扶着薄老爷子往里面走去。薄夫人站在台阶上,她从始至终一言不发,越发觉得韩美昕不识抬举,难登大雅之堂。
嫁进豪门世家,还想着出去抛头露面、招蜂引蝶,简直不检点。
她越想越生气,冷冷地扫了韩美昕一眼,转身进去了。
韩美昕被她这一眼看得心头直发怵,等他们进去后,她扯了扯薄慕年的衣袖,小声问道:“薄慕年,你母亲是不是很不喜欢我啊?”
薄慕年眯了眯眼睛,她也不算一根筋,还能看出母亲不喜欢她,“你是嫁给了我,又不是嫁给了我母亲,你管她喜不喜欢你?”
“话是这么说,可她要不喜欢我,就有婆媳矛盾,到时候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是你。”韩美昕好意提醒他,她打的离婚官司中,有80%的夫妻,都是因为婆媳关系处理不好而以离婚收场的。
薄慕年双手抄在休闲裤口袋里,语气凉凉道:“你操心得太远了,还是想想怎么努力怀上我的孩子。”
韩美昕的脸立即涨成了猪肝色,要怀上孩子哪里那么容易,这总是需要时间的。
见她不吭声,他睨了她一眼,正好看到她红红的脸颊,像红苹果一样,他不由得心头一荡,他移开视线,抬步踏上台阶,“别杵着,进去吧。”
走进别墅,韩美昕在玄关处换了鞋子,踏进客厅,薄老爷子眉开眼笑地望着她,对她倒是有些满意,朝她招了招手,道:“美昕,过来坐,怀着身孕,就别站着。”
韩美昕接收到薄老爷子关切的目光,只觉得压力山大,她明明没有怀孩子,现在却要骗老人自己怀了孩子,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她看了薄慕年一眼,薄慕年移开视线,装作没有收到她求救的目光,她咬了咬牙,走到薄老爷子的右手边坐下,薄老爷子道:“我听说你的是律师?”
“是的,爷爷。”韩美昕中规中矩的答道。
“律师好啊,为人民服务。”
韩美昕见薄老爷子把这个职业说得这么高大上,她忍不住道:“爷爷,我们打官司是要收取费用的。”
“那是应当的,这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你说是吧?”薄老爷子大手一挥,浩然正气道。
“……”韩美昕已经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了,她还以为爷爷要说她庸俗。
不过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在喜欢你的人面前,你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带着光环的,而在不喜欢你的人面前,总会挑三捡四,寻你的错处,然后更讨厌你。
薄老爷子对韩美昕的第一印象不错,但是薄夫人在没见到韩美昕时,就对她已经有了意见,所以不管她表现得再单纯,在她眼里,都是一种有心机的表现。
因为在她心里,只有名门千金大家闺秀,才不会爬上男人的床,才不会未婚先孕。
聊了几句,韩美昕大概已经知道薄老爷子的性子,她想起刚才撞到了装甲牧马人,那车看起来就像古董,就是擦掉一点漆,只怕也很难找到地方维修,她弱弱问道:“爷爷,刚才门外停着的那辆车是您的?”
“对啊,你喜欢?那送你了。”薄老爷子十分大方道。
“不不不。”韩美昕见老爷子误会她了,她连忙道:“我是想说,我刚才撞到您的车,我给您维修费,您叫人送去维修成不?”
“哈哈哈!”薄老爷子大笑起来,他看着薄慕年,道:“阿年,你这媳妇有趣,太对我的性子了,我喜欢,以后常带她回家走动走动。”
薄慕年睨了韩美昕一眼,他俊脸上难得染了笑意,“好。”
薄明阳见状,道:“爸,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该回去了,别打扰年轻人休息。”
薄老爷子看着客厅里的古董钟,已经十点半了,他拄着拐杖站起来,道:“时候确实不早了,那我们就先回了,美昕,阿年性子冷,你多多体谅,受了委屈,来和爷爷说,爷爷替你教训他。”
韩美昕受宠若惊,“爷爷,慕年对我很好,不会让我受委屈,谢谢您。”
薄老爷子赞赏的点了点头,是个识大体的好姑娘,见到她,他就放心了。这么多年了,阿年终于愿意把自己的下半辈子交到另一个女人手里,他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好好好,那我们这就回了。”说着,老人往玄关处走去。
韩美昕连忙上前几步,伸手扶着老爷子,老爷子慈眉善目,让她感到亲切。她自小就没见过爷爷奶奶,常常羡慕别的小朋友有爷爷奶奶,所以这会儿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发自内心的孝顺,而不是故意装出来的。
薄老爷子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推开她的手。
两人将三位长辈送上车,目送车子驶出别墅,韩美昕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她看向身边的薄慕年,道:“我表现还好吧?”
薄慕年扫了她一眼,转身往别墅里走去。
韩美昕见状,连忙追上去,“喂,我先说好啊,我尽可能去讨他们的欢心,但是他们要实在不喜欢我,我也没辙。”
薄慕年没理她,径直进了别墅,朝厨房走去。
韩美昕站在客厅入口,闹不懂他不说话是几个意思,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不一会儿,薄慕年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小酒杯,杯里盛着黄灿灿的油状物,朝她走来。
韩美昕警惕地望着他,“你要干嘛?就算我不讨他们欢心,你也不用赐我一杯鹤顶红吧?”
“……”薄慕年无语地瞪着她,看她往后躲,他直接伸手拽着她的手臂,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往沙发旁走去。
韩美昕惴惴不安,和薄慕年相处这么几天,他实在是个寡言少语的人,有时候明明一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他偏偏不说,让你心里感到不安后,他会用实际行动,让你知道他要干嘛。
她真怀疑,他这样的性子,他手下那些秘书啊助理啊,是怎么习惯了的。
这会儿她被他按坐在沙发上,他坐在茶几上,双腿夹着她的双腿,让她动弹不得。他将酒杯放在茶几上,用手指沾了一点清油,两指搓热了,然后轻轻按着她额头。
那一瞬间,她感觉到刺疼,不由得往后面缩了缩,却躲不开他如影随形的手指,他抿着唇,淡淡道:“痛?”
韩美昕这会儿才真感觉到痛,难怪他刚才一直盯着她的额头,包括薄老爷子与薄明阳也时不时看她额头一眼,原来是她把额头撞肿了。
她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男人的唇线抿得更紧,隐隐透露出不悦,他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上半身往她这边靠近了一些,一股新鲜的烟草气息充斥在她鼻端,带着男人身上专属的气息,让她的心跳蓦地加快。
她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他神情专注,手指按在她额头上,力度适中,有些酸酸麻麻的痛,痛得脑子木木的,有些话就那样不经大脑的迸了出来,“薄慕年,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帅啊?”
薄慕年垂眸看着她,鼻端除了女人身上清雅的香味,还有一股清油的香味。其实他不得不承认,韩美昕的美,是有种不识人间烟火的美,哪怕她做了那么多让他讨厌的事,他最后竟然会选择和她结婚。
此刻,他在她眼里看到了一种女人对男人的欣赏,他心里竟奇怪的产生了化学反应,他抿紧唇,“嗯”了一声。
韩美昕以手支着下颚,轻叹道:“如果是十天前,我根本不相信,我和你会有这样的交集,这么帅这么有钱的男人,怎么就变成我的了?”
薄慕年仔细揉着她额头上的包,以免明天早上瘀血向下,她会变成一只独眼大熊猫。她类似感叹的话,让他轻笑了一声,“有没有一种被馅饼砸中的感觉?”
“当然有啊,还是被这么帅的馅饼砸中,说出去都没人相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