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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随着小厮和花坞,一路迤逦向爹的书房走去。
到了爹的书房,花坞在外面等我,顺便去看望她那几个在爹的跟前使唤的小姐妹。
爹的书房很大,听说仅逊于皇上的内书房。说皇上曾就此问过爹,说爱卿什么的,说听别的人说,你的书房和朕的差不多大?据说爹俯首叩地,口称不敢,说自己一生以皇上为榜样,一生致力于成为皇上那样博学多才的人,于是喜书爱书藏书无数,然而纵是博览群书不敢稍怠,依然不及皇上十分之一二,惭愧至极。一番不着痕迹的拍马屁,让皇上四体通泰,不仅不怪罪,还给爹赏了好几个孤本善本。
要知道,爹和小讷的爹,可是大雍朝有名的一门两状元,这个状元的获得,可真不是沾了沈太后的光,实在是兄弟俩文采太过出众,蜚声海内外,这也就是皇上哪怕知道爹是在拍马屁,依然选择相信自己文采真的胜过我爹的原因,这毕竟是太令人骄傲的一件事了。
每次环顾书房,看到四壁的书籍卷画都有一股被知识压迫到喘不上气的感觉,我知道这是采采的感觉。
我进去时,爹捉着一支狼毫,正在书案上奋笔疾书,娘在一侧,挽着袖子,露出如藕节的皓腕,在替爹研墨。窗外暮光氤氲,屋内有一两支禅香正在缭绕,散出淡淡,比淡淡还叫人难以捕捉的一丝离尘的味道,望着面前的一对璧人,竟叫我看痴,想来红袖添香夜读书,就是这样的一幅光景。
不知立了多久,待爹写完,搁了笔,爹和娘才出声问我来了。
“嗯”,口里答应着,腹诽道,来了好一会了,你们俩居然能忘情到看不到我这堂堂,呃,堂堂二尺女儿的存在。
“来,慎儿,到爹爹这里来。”
我现在一直有一种很矛盾的心理,我不知道这世间还有没有像我一样死掉再复生的,若有,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有着小慎的身子,但是大部分的思维是采采的,所以,明知道沈知味也是我的“爹”,却不能如对待朔方的爹一样亲昵,在伦理上,总有些隔膜,这种难受,我不知道会不会伴我一辈子。
磨磨蹭蹭,到底还是走到了娘的身边,我心里,更认这个娘。
爹看向我的眼神,带了一丝无奈,一丝苍凉。
“慎儿,你终是怨着你的爹的。”
到底是有文化的人,说出的话,都这样期期艾艾,文艺范十足。
爹的发际已然泛白,占用了人家女儿的身子,却不能如人家女儿一样去爹面前撒娇,我也无奈的,只好不语。
爹也不语了,呆呆地看向墙上的一幅吴道子的?《送子天王图》。
娘打破了这种沉默。娘说爹这个老东西,总是那么不苟言笑,像是谁欠你二百吊,吓得一个女儿家家的,一点不像尚书家的千金,倒像是庄户人家拾的捡的孩子,胆子小的叫人心疼,还说你要是以后再吓唬着慎儿,我断是不依,大不了我带着慎儿离家出走,你就好生去和你后院里的那些骚狐狸们过去……爹见娘说的没谱,又扯出来他的妾们填房们,于是赶紧打断了娘的话语。想来世间一个样子,女的都怨自己的丈夫不能专一,男的做便做了,却不愿意被说,尤其在自己孩子面前,形象总是要顾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