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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盛开的时候,太子府门前的十里长街,铺上了红毡。那天,是太子大婚的日子。
两个多月前,爹的六十亲军护送着我和一百二十抬嫁妆从朔方出发,跋山涉水,一路向县京进发。从皇上退了沈尚书千金和太子的婚约,到赐婚朔方安抚使祁隆之女祁采采,前后不过半年。按照皇家例制,潜心向宫里派来的教习姑姑学习三个月后,我带着金珠、钏儿、钗儿四个丫头和胜儿一家踏上了出嫁的征途。
临走的时候,看到的是风中相搀扶的爹娘。爹一身戎装,娘紫衣飘飘,一对神仙眷侣,在我幼小的心中,定格成了永远。
出了朔方的城门,回头再望一眼。我眼泪簌簌地掉下来,从此后,朔方的城墙上,不再会有我跑马扬起的尘烟;柳营校场里,不再会有我女扮男装飒飒的身形……说起来,那种莫名地悲伤,无从描述。朔方离京城遥远比如从天上的月亮到大雍,再见到爹娘都是奢望,更遑论再回朔方了。朔方的百姓,觉得他们中出了一个太子妃,这是一种无上的荣光,万年的荣耀,只是谁能理解骨肉分离的苦痛,谁理解嫁给一个不爱的人的苦楚。
出朔方城的时候,石熙哉骑着战马送我一程。
他并着我的轿车一起走,这令我不得不想起我和他种种的过往,我曾以为他是我的终生,在一纸圣旨下,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厢情愿。那纸圣旨,其实嘲笑了我的年少无知和轻狂,就是说,你要知道一件事,就是你的人生不是你说了算,在你头顶上不知道高多少层,还有一个皇权,它叫你生,你不能死,同样,叫你死,你不能生。
石熙哉在分别的时候,终于没有敢掀起轿厢的窗帘,那天的朔方无风无雨,寂静的荒原只有马蹄的的声响起。空气沉闷地像能拧出水,我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荷包,那是我缠着钏儿教我,样子是仿着京里传过来时鲜的样子绣的,荷包太小,早就绣好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给石熙哉。因为觉得自己以后要和他成亲的,所以绣了这个小玩意,然而等我要走了,我却不知道该给他不。想我人生第一幅绣作就是这个荷包,然而想给的人已然不可能成为我的夫君,叫人实在是莫可奈何。那荷包烫手,在我手里翻折着,我却不知道怎么给他。
不止十里相送,可能是十八里,三十里,到他的马蹄停下的时候,他只是隔着轿帘说了一句“等我”,那一声嘶哑到声音要裂。这真是很叫我无语,赤裸裸地挑战皇权还是逼我不贞不洁。多年以后想起来,若是石熙哉强掳了我去会怎样?所以说,历史不可改变,历史就是石熙哉安静地走开,我揣着那声“等我”到了京城,已经被手心的汗**的荷包,在休憩的时候,被我躲开众人埋在了京城外的一个土冈上,小小的冢,葬了我最美好的初恋,看着那个土包,我流下了几滴清泪,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凤冠霞帔,一身的正红嫁衣,中间是红衣红冠高底皂靴的太子,再右侧是一身粉色嫁衣的姜鹭闲,她不能着正红,想来就是明证她侧妃的身份。
三人成亲拜堂,在理学盛行的大雍,显然是不可多见。其轰动程度远胜两年前皇子谦娶沈太后二侄子沈知白的长女沈小讷。
就是后来茶肆酒楼聊天的内容,这三人拜堂又占据了头版头条好长时间,姜家庶女和祁府嫡女同日嫁入太子府,且同时拜堂,可以想见,姜家势焰如何嚣张,叫人不得不为小侧妃三岁的正妃如何在太子府生存下去产生莫名担忧。就是后来以小慎身份生活在沈府和娘亲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娘对太子这场婚礼也是颇有微词的,聊着聊着还会愤愤然的。也许女儿从小许配的是大雍最优秀的男孩子,娘一直把太子时当作自己女婿看,就是到现在娘也是关注太子远超过朝堂里的任何一个人。娘说祁隆也是堂堂护国大将军,对于姜太傅家硬塞进来一个庶女,祁隆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娘又说,姜家实在是太欺负人,这是明明给祁将军活人眼睛里塞沙子,生生给打了将军的脸。然后娘亲又一脸惋惜地说,要是是你嫁过去,姜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塞个庶女同天拜堂的,毕竟要考虑到你爹的面子。我心说,娘真的是单纯得紧,姜家不是为了恶心祁将军,他是为了牵制太子罢了。
我装作更单纯地问娘,反正太子要娶好多妃子,一起娶有什么不同?娘说傻孩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凡事有个先来后到。
一个姜家出来的妃,就是安插在太子府的眼线。
在进东宫太子府的路上,为了礼仪,不敢掀开轿帘看外面,但是外面的喧声震天,却噪的我耳朵生疼。忽然间就有点兴奋,要是婚礼能卖门票就好了,想想都是一笔好大的收入,这笔钱我甚至可以在朔方建一所希望学堂而不必要去问爹爹和他治下的那帮老朽们恳谈,然后写出计划,作出规划。其实后来太子妃葬礼也可以卖门票的,只是那时候的我还没有想到三年后会以那么奇特的方式死掉。
梦境总是在这里戛然而止。
晚上的时候,有医生又来看过我,说身体大好了,虽说底子不大好,但是那时要长期调息的,明天就可以恢复到活蹦乱跳了。这么说,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心里头怅惘得很,我没有理由继续呆在这里了。
我见过了太子,却没有使出我的桃花计。我会踏雪无痕,我会诗词歌赋,我还会插科打诨,可惜太子只看到我如脱缰的什么一样
窜身而去勒马而归,不知道那时候我的身形美不美,大约是不美的,不然太子看我也没有一点的异样。其实说起来,在我的生命里,真的不知道喜爱自己的男人会有什么样的表现,三年的婚龄,没有教会我怎样和男人打交道。
我就要这样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