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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少女写下最后一字,笛音也戛然而止,崔知晚搁笔的那一刻,转而随声看向身后的方向,那一刻,她恍然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而那颗平静安放着的心也随之微微一震。当她再仔细看时,却见那人就这样消失在拱桥最高处,微微的风携着花香而过,桥下的垂柳依依,方才的一切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公子,您不过去?”
察觉到身后的白炉追问过来,拾阶下桥的谢昀脚步一顿,方要侧首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默然转回头静静朝下走。
“今日母亲宴请各府的闺秀,我去如何成规矩。”
听到谢昀的话,白炉似乎也觉得对,亦步亦趋地追至身侧时,又恍然抬头道:“那公子今日过来是做什么的?”
谢昀闻言语中一滞,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自得知阿九怀了身孕,他们便再未见过。
今日——
他本是打算遥遥的看一眼吧,看一看她如今可好罢了。
可方才那一幕,似乎所有人都看到了,无论是阿九,还是母亲。
此刻就连他也未曾想明白,方才他为何会那般自然地从腰间抽出玉笛来,仿佛魔怔了般,念及此,谢昀一贯温和的神情不由动了动,伸手间,右手探上了腰间的玉笛,而指间按到的,正是那个被渐渐磨得光滑而平的“昀”字。
几乎是同时,谢昀的脑海中零碎般浮现起了一个少女的笑脸,似乎仍然是那抹烟雨中,认真而又笃定的模样,说着相信他的话语。
这一刻,白炉察觉到近前的公子停了下来,怔愣间抬头看去,却见自家公子似乎失神般,让人捉摸不透。
……
这厢,崔知晚怔怔然收回目光,便见侍婢上前小心收起她的字轴,随即转身奉了上去,当字轴一点一点展开在众人眼前,众人惊讶之余,更是渐渐变得失落。
此刻便是顾砚龄,也不由暗叹少女写的一手好字,若说她的字更多的是历经世事的练达与居于高位的雍容,那么眼前这幅字,便如千军万马一般,携着凛冽的逼人气势,可偏生又多了几分士人的洒脱,让人看着便舒适了许多。
而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这样一卷好字,洋洋洒洒下,却是写的当年风靡大兴的《长安赋》。
《长安赋》,正是陈郡公子谢昀所作,当年谢昀年方十六,游历长安时经过长安旧都,一时感怀,不由抬笔写下此篇,因此篇畅谈古今,颇有魏晋士人的洒脱之风,以至于被人争相追捧。
也只有谢昀的《长安赋》,才能与京陵公子薛原的《京都赋》被世人赞为当世绝篇,传抄至今。
而今在这样的场合,眼前的少女就这般毫不遮掩地写下这篇《长安赋》,明明是少女的小心思,可这样的小心思却是被这样大大方方地展现在众人眼前,如此更显得坦率可爱。
“好篇,更是好字。”
短短的一句话,便道出了众人的想法,眼见着顾砚龄如此率先开口,胜负似乎变得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亭下的少女微微侧首,行下礼去,看着少女唇角抿着的笑意,杨氏的眸中渐渐泛起随和的光芒。
“臣女献丑了。”
听得少女的谦逊之语,杨氏唇角一勾,温和启唇道:“崔大人清正忠勇之名早已传遍陈郡,如今看了崔姑娘,让人不得不叹一句,虎父无犬女。”
崔知晚闻言微微抬头,看到杨氏随和的笑眸,脸上不由一红,随即颔首道:“夫人过誉了,晚辈愧不敢当。”
听得此话,顾砚龄含笑间微微扬颌,醅碧当即捧着一方锦盒走出亭外,送到少女跟前,少女微微抬头,便看到亭中的顾砚龄唇畔浮笑道:“今日看到崔姑娘这一篇《长安赋》,犹见故人,表兄若是知道他当年之作以姑娘之笔展现众人眼前,只怕也会称姑娘为一声知己。”
说到此,顾砚龄微微抬手道:“这一套头面是我出嫁那年母亲送与我的,如今看来,它与你倒更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