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王度其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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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宅里,张昭华一边翻动着手里的暖炉,一边眼睛盯着剃头匠怀里似乎很不舒服的椿哥儿。

张昭华一早就把椿哥儿裹挟出了王府,一到张家,就唤来剃头匠,给椿哥儿剃光头。王氏坐在张昭华旁边,眼睛也盯着椿哥儿,这时候她不敢逗了,椿哥儿向来不太老实,万一那剃头的挑子伤了他,那还不得把她心疼死。

“你给我老实点,”张昭华看椿哥儿似乎又要蹬腿了,眼睛一瞪:“一会儿就好了!”

“你说你这时候给孩子剃什么头?”王氏道:“春天里头剃,不行吗?”

“您看他头发长得快,”张昭华道:“这马上要到正月了,正月不能剃,二月龙抬头,不能动刀剪,等到三月,他头发得长成寸头了!”

府里也有篦头房,专为皇子女请发、留发、入囊、整容之事。按规定,皇子皇女们都要长到十岁,才能留长发总束于后,十岁之前一茎不留,如佛子一般。

椿哥儿一顶元青绉纱六瓣有顶圆帽下面,经常顶着一个圆溜溜的光脑袋,脑袋上面,还有一点点几乎已经看不出来的伤疤,这是他自己害的。那时候篦头房的人给他清理头发,七八个人围着他,依然哄劝不住,猛地向前一窜,被剪刀划伤了。也亏得那个剃头师傅反应快,只是浅浅戳伤了,零星地流了一点血,但是却让燕王发怒了,将这人鞭笞了二十,赶出了府去。

张昭华心里过意不去,她知道自己不在眼前盯着,没人能管得住椿哥儿。都是他自己调皮,却害得人家受罚,这人担了过错,张昭华就送过去了银钱。不过自从这事以后,篦头房没人敢给椿哥儿剃头了,椿哥儿自己也不乐意剃头,一看张昭华把他往那带,就嚎天嚎地地。

张昭华干脆把他夹到张家来,这剃头的师傅也不知道椿哥儿是王孙,见椿哥儿蹦跶起来,就揪着脖子往屁股上拍了拍,唬地椿哥儿不敢再动了。

郑氏很快掀了门帘子进来,笑道:“椿哥儿剃头好了么?饭都做好了!”

张昭华就拿眼瞟王氏:“怎么今儿有饭了?我可是个来了自己娘家,都混吃不上的人!”

“你还记仇,记仇!”王氏忍不住拍了她两下:“你把俺的乖孙孙打成那样,还能吃得下饭?”

张昭华翻身而起:“我打他,为的是谁?公公婆婆还没有教训我呢,先挨了亲老子娘一顿打!”

王氏“哎呦”一声还待要说话,却听见椿哥儿那里也大大地“哎呦”了一声,吓得三人急忙去看,却发现他只是学着王氏说话,还学得惟妙惟肖。

张麒和张昶都不在,今儿刚好下地去了,小宝如今八岁多了,送到私塾里念书,中午也没有回来。饭桌上,椿哥儿因为今天被强行捉住剃了头发,心情很是不爽,一双手翻来覆去不停地敲着桌子,还去拉扯旁边乖巧吃饭的婧婧。

他一边捣蛋,一边偷偷看着张昭华的神色,见她似乎快要忍不住了,又立刻停息了,往嘴里大口憋着饭。

用过了饭,张昭华就独自一个人来到了东屋里,这一座客房里,没有住着教书先生,而是被张昭华软禁了一个人。

她轻轻走进去,就看到偌大一个屋子里,四处地上都散落着书,一个人只着单衣,仰躺在大桌上打着呼噜,也幸亏屋子里架着两个火盆,要不然这人没被冻死,张昭华都要觉得奇怪了。

走得近了一点,又发现这家伙披头散发,还光着脚,一副无行的模样。张昭华不由得无声地笑了一下,也就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又从地上捡了一本书翻看起来。

张昭华知道他是装睡,这人肚皮起伏地并不均匀,呼吸也是一会儿粗一会儿细,她慢慢翻看了几页,发现这是一本《论语》,而书中许多地方,做了不一样的标记。

她再仔细一看,发现用红笔圈出来的字,全是“忠”,比如说“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主忠信,毋友不如已者,过则勿惮改”,“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

张昭华不由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却见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翻身坐起来,用一种警惕并且轻蔑的眼光打量着她。

张昭华微微一笑,道:“王先生,大名久仰。”

这个人就是她在彰义门捉住的人,是策划了崇仁门叛乱,差一点酿成大祸而又成功脱逃的人,名字叫王度,字子中,归善人。在洪武年间,用明经荐为山东道监察御史,还是个官身。

他来北平,其实是被刑部尚书派遣过来的——当时耿炳文驻真定,朝廷另设平燕布政使司,以刑部尚书暴昭掌布政司事物,暴昭调王度过来,帮助伐燕。然而很快耿炳文用兵失利,而王度在混战之中,没有进得去真定城中,他只好跟随官军投降的士卒,被押送去了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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