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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王府的午饭华而不奢,做菜方法并不繁复,用的材料却都是数一数二的,毕竟宪王是唯一留在京城的王爷,皇上就算不喜欢这个王叔,但面子还是要给的。每次皇上赏赐些有的没的,宪王妃总是嗤之以鼻,私下里跟宪王道:“惯会假惺惺的,谁还缺那点东西不成。”
一家人也不分男女老幼,团团围了张大圆桌坐下,凉菜上了几小碟,让主子们开开胃。然后热菜便分了荤素搭配着摆了一桌子,季荔宁面前给特意放了个大锅子,一旁的三郎热心地介绍:
“这是京城的涮肉锅子,最近刚流行起来的,喏,这样,想吃什么就把什么往汤里一丢,过片刻捞出来蘸料吃就行了,”瞅着季荔宁涮了一筷子獾肉片塞进嘴里才罢,“怎么样,好吃吧?”
季荔宁连忙点点头,我的好弟弟哎,这锅子我们在东北都吃了好几年了好吗。东北的牲畜,无论羊肉牛肉,外加松茸菌子木耳,都比京城的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唉,京城虽繁华,到底还是会把人的眼界困住啊。
对面的世子看着儿子光盯着外甥女,忙道:“三郎快吃你的,别管你姐姐了,本来就吃得慢,还那么多话,以后干脆表字讷言得了。”
三郎红了脸埋头吃饭,大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想笑又忍住,努力了半天,到底还是没忍住,笑得咳嗽起来。
王妃笑道:“看这孩子,你爹说的就这么可乐?”
大郎不言语,仍是咧着嘴笑,被三郎狠瞪了一眼。
饭毕大家喝茶说话,永淳悄悄地问哥哥:“大姐府里是不是有事?昨日我派人去国公府也没见到她。”
世子叹口气:“大姐不容易啊。”
平国公有两子,长子娶永湘郡主,次子配的却是皇帝生母沈家的姑娘。皇上生母生前品级不高,加上当今太后又不容小觑,故而沈家一直平平,仕途也平平,家底也平平,实在不怎么显眼。
谁知永淳郡主去往北关之后,皇上突然给平国公次子赐婚,指的就是皇上外家的长房幺女。这沈小姐也非寻常人,赐婚前普普通通无人识,谁知进了门之后频频给永湘郡主下绊子,竟和连生三子坐稳了大少奶奶位子的永湘堪堪打了个平手。
平国公这老头也犯了病,每天对长子横挑鼻子竖挑眼,却把个纨绔一般的小儿子天天带在身边。
吃瓜群众三缄其口不代表一无所知,这不明摆着么,宪王三个孩子,老小当了寡妇躲到东北去了,老二摔断了腿跌坏了脑子,现在连一直很安稳的老大也给搅得鸡犬不宁,这是要赶尽杀绝呀。
那些日子宪王妃每天在家里舞着菜刀切瓜,世子妃在一旁端茶倒水亲自伺候着,看到王妃累了,就接过菜刀让婆婆歇会儿,换了自己苦练臂力,就盼着有一天能拿人头练练手呢。
永湘郡主一边在公婆面前忍气吞声,一边跟妯娌斗智斗勇,有好几回抱着小儿子就回娘家哭去了。
后来有次被宪王给看见了,女儿走后把自己关在书房一天没出来,第二天红着眼跟王妃说:“你派个人去见阿露,让她以后别回来了。”
王妃愣住了,反应过来眼泪流了一脸,派了心腹去传话。传话的人回来说,郡主听了这话,也愣了半天,只说了句“孩儿不孝”就一偏头吐了一口血。
从此之后平国公府与宪王府再无往来,连年礼也懒得送了,疏离得不像儿女亲家。过年进宫朝贺时,王妃和郡主能偶尔打个照面,但连话也不能说,周围都是眼睛盯着呢。
永淳听了哥哥的话一阵心酸,飞鸟尽,良弓藏,御座上的那个人可真是深知兔死狗烹的精髓啊。
及至傍晚,永淳携荔宁别过众人登车回季家,世子妃给拿了好大一个三层的食盒,里面装满了季荔宁夸过的点心果子。
荔宁看着那个硕大的提盒呆了一下,反应过来才仰着头撒娇:“舅母对我最好了。”把王妃气得拽着她不放,一个劲儿地问外祖母好还是舅母好,把大家又逗得一乐。
和娘家人说了一天的话,永淳郡主累得不行,季荔宁给母亲缓缓地捏着肩膀,心想过度兴奋之后就是过度疲劳,袁先生果然没说错。
到了季府,在家留守的紫檀和藤黄早就候着了,见主子回来了,紫檀紧走几步扶了郡主下车,一行人也不再乘小轿,只慢慢地沿着小路走着。
紫檀低声道:“大夫人今早请了大夫。”
郡主含了一丝笑意:“是文道居?”
紫檀也笑:“是,说是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