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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后慈圣皇太后薨逝,再有孝端皇后病殁。朱轩姝的婚事就不得不延后了。
郑梦境对这个女儿心有亏欠,想着将人叫来跟前说会儿话,万别让女儿因这事而心有不满才是。
“母妃,不用同我说这些。”朱轩姝微微噘了嘴,“去岁出了那么多事,我哪还有那个心思去想什么婚事。”
郑梦境看着女儿染上羞意的侧脸,也拿不准这是女儿因为未出阁不敢说,还是因为真的不在意。她极力保证道:“便是等出了孝,你的年岁有些偏大了,也没关系的。天家的女儿哪有愁嫁的。你且放心,你父皇必会给你寻一个好驸马。”
“哎呀,母妃,我真的不在乎。”朱轩姝见母亲会错了自己的意,慌乱中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我根本就不想嫁,现在、现在挺好的。”
郑梦境愣了一会儿。同样的话上回自己不是和女儿说过了吗,她还以为说明白了呢,怎么一下子又回到了原点去了?
不行,她必须得和女儿再好好说说,必须得掰过来才是。
可也不能一味地堵……堵不如疏。
郑梦境想了想,拉着女儿做到自己身边来。“姝儿。你说说看,为什么,就不想嫁人呢?上一回,我们不是说的好好的吗?”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女儿的表情,想从上面看出些端倪来。
朱轩姝的小脸红扑扑的。她原先的确是觉得母亲说的没错,可后来见了林海萍,就觉得人家那样的恣意日子也挺好的。为什么女儿家非得嫁人不可呢?难道只过得开心还不够吗?
“母妃觉得,林镇抚那样不好吗?”虽然心里是这般想着的,但朱轩姝还是想听听母亲的意思。
郑梦境心中一叹,还真叫她猜着了。原先让林海萍入宫,不过是想打听大明朝军队的情况,好对朱常洵日后的生活有个底。谁想到阴差阳错的竟让女儿又走到歪路上去了。
“对林镇抚而言,她那样的日子自然是好的。”郑梦境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可是你却不能同她那样去过日子。”
朱轩姝瞪大了眼,“为何?同是女子,为什么她能做,我却不能做?我还是皇女啊,天底下……还有皇女不能做的事情吗?”她心里有些不甘。
难道天皇贵胄不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吗?便是自己不去做那等欺男霸女的恶事,只想过得快活,都不行?
郑梦境笑了,“自然有皇女不能做的事。旁人且不论,你看洵儿。”提起这个儿子,心中又是一叹,“洵儿自小就念着想要从戎,如今也算是如愿了吧。可那日林镇抚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大明的兵士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猜洵儿知不知道?”
朱轩姝细细想了想,摇摇头,“当是不知道的。”弟弟同自己一般,呆在宫里十几年,看遍繁华,哪里会知道这样的事?便是有心想问,这宫里的人又有谁敢同他说的。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洵儿是开了弓就再没回头路的,若是到时候吃不了那份苦,想要再回宫里来,一万个不能够。”郑梦境怔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说偏了,又将话头给重新拾回来,“洵儿是这般,你也是。”
“姝儿,身为皇女,就要做到皇女该做的事。荣昌的婚事,她真的心中愿意吗?哪个女子会乐意嫁给一个比自己父亲年纪还大的人?不会的,不会有的。”郑梦境苦笑着摇头,“荣昌知道这一点,也正因为明白,还主动要求下嫁,所以你父皇才会那般高看她,觉得荣昌不一般。”
朱轩姝慢慢品着母亲的话。同样的话,好似大皇姐也曾经对自己说过。当时大皇姐说的含糊,自己不甚明白,如今母亲再细揉开了说,却似明白了一些。
“所以说……我就只能乖乖等着父皇给我选了人,然后嫁过去了?”这句话说得极轻,仿佛是朱轩媖对自己的自问。
郑梦境点头,“天家为大明朝的表率,不能走错了哪怕一步。你父皇是,已经过世的孝端娘娘是,你的兄弟们是,你也是。”
“我、我明白了。”
看着女儿几乎快要哭出来的模样。郑梦境怀疑自己是不是往日对她太过保护了,宫里的孩子哪里有这般晚熟的性子。
也罢,且慢慢再重头教起来也是一样的。横竖离她出宫还有些日子。
郑梦境在翊坤宫为女儿费心,却不知另一场风波很快就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朱翊钧在活剐了王淑蓉后,尚不觉得解气,将王淑蓉一家全都寻了个由头下罪。干这事的是田义,他早就想着能让自己手中的西厂压过陈矩的东厂一头。听说天子有意,赶忙就抢了这事来办。
王家落罪的凄凉下场落在不少人眼中便很不是滋味,觉得天子做的有些过了。人家女儿在宫中做的事是错,可罪不及家人,再者说了,要不是天子将皇长子推出去做了挡箭牌,身为母亲的王嫔怕也做不出私夺太后印的事。
但王家到底是外戚,为他们说话的没几个。大多数人都不过是在私底下哀叹朱常洛的际遇,觉得天子因爱而太过恣意而行了。
王家的事如同石子投入水中,起了一点涟漪,随即就不再有动静了。但这颗石子令本就快满溢出来的水池高涨了一分,从池中溢了出来。
皇后薨逝,中宫空悬,国本也同样悬而未决。朝臣们就又开始想着要给这两个空缺的位置填补进去。人选是很明确的,若从后宫里挑,除了皇贵妃,谁都做不了中宫。倒是可以勉强说与孝端皇后同年入宫的刘妃侍奉年久,可到底未生育,比不得膝下四子的郑皇贵妃。
不,现在是膝下三子了。
太子位,无论是从序位上看,还是资质上,都是皇次子朱常溆打头阵。国本若是定了皇次子,中宫却是旁人,倒是搅得大家都尴尬。
绝大部分朝臣都是没有意见的,二十四年年末开始一件接着一件不断迭起的事情,已经搅得他们现在无心再去掺和。
何况便是提了旁人,天子也不会同意。
可是偏有人不爱走那寻常路。在朱翊钧打算秘密谋定了将郑梦境提上后位,而后顺理成章地册封朱常溆为太子之时,不知怎得,风声渐渐传了出去,不少人都开始跳了出来,要求朱翊钧重开选秀册立皇后。
跳得最起劲的便是顾允成。这一位不是旁人,恰是在江南重建东林书院的顾宪成的弟弟。
东林书院如今已是名气不小了,不少当世大儒都曾受邀前去授课。每每讲课时,屋中根本坐不下,就连树上都有不能进门听讲的学子爬上去旁听几句。顾宪成的身份也随之水涨船高。作为他的弟弟,顾允成也不遑多让。
兄弟俩一个于京中为官,一个在家乡授学。都是无锡当地交口称赞的大人物。
日子久了之后,顾宪成就不再满足于仅仅是授学这一点了。他开始广邀好友一同就朝廷时事私下探讨,往后就又挑了几个自己看中的学子参与进来。逐渐地,东林书院针对朝事针砭利弊的看法传播开去,竟引得不少人赞同。慕名而来之人也越来越多。
身处京中的顾允成在与兄长的往来家书中敏锐地看到了他们可以利用东林书院的名望,在朝中建立起自己的新势力。不独于其他人以地域区分。本来嘛,有志之人何须分出身。他身在朝中,早就对不少事看不过眼。阁臣亦非当日文忠公之时,于他看来,当今阁臣的碌碌无为,令天子越发没了约束,行事渐渐放纵。
这是大忌!国朝哪里能由得天子一人恣意而为。君与众臣共治国是顾允成心中一直以来的梦想。
现在,这是一个绝佳的时机。顾允成认为自己可以在朝中作为一个领头人,将东林书院中志趣相投的人聚拢起来,与无为之阁臣抗争,向放纵的天子直谏。
身后美名,何须担忧?
顾允成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在得知朱翊钧有意要册封郑氏为后,他就立即挥墨写就奏疏,于朝会上递交给了天子。
顾允成很是得意自己这封奏疏的用词,站出队列时,脸上的得意劲还没消下去。“陛下,臣以为,皇贵妃郑氏不堪为后,理当重开选秀,另寻新人扩充后宫,执掌中宫。天家已是有数年不曾诞育皇子,此次正可选立旁人,开枝散叶,为皇家繁衍生息。”
朱翊钧皮笑肉不笑,他最烦的就是别人的手长得要伸进自己的后宫里来。“顾卿倒是说说看,皇贵妃何处不堪为后了?诞育数子,暨诸公主。孝端皇后病重,皇贵妃日夜侍疾,辛劳服侍。慈圣皇太后沉疴病榻,她亦亲力亲为,侍奉汤药。论德行,论姿容,皇贵妃难道还不够吗?”
“自然不够。”顾允成正色道,“陛下,庶人洵是有谋杀手足之嫌疑的。何人可知此事不是皇贵妃指使?此等包藏祸心的奸妃,陛下容于宫中已是错了,如今要将这等恶女立为中宫,为天下女子的表率,更是大错。陛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万不可一错再错!”
朱翊钧气得眼前发黑,抖着手指向殿中站得一身正气的顾允成。“皇贵妃指使的?顾允成,你给朕将证据拿出来。没有人证物证,这般血口喷人,你竟还觉得自己有理了不成?!”
顾允成将腰板挺得越发直了,“臣自然有。庶人洵自请为民,既心中不念国本,便是为了旁人去做嫁衣。纵观皇子,除了皇贵妃所出的皇次子,还有谁能是能令他舍弃天家身份的?二人皆为翊坤宫所出,若无皇贵妃日日教导,岂会在十余年后上演这一出戏?陛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陛下包庇翊坤宫,将皇长子废除便是自欺欺人之为!如今天下人还有谁不在耻笑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