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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雅也不明白他这一句话究竟是什么含义,只觉得懊恼难当,胡乱解释了一通,最后才发现……他压根不清楚状况。
她恼羞成怒,立刻就要挂电话。
聂非池叫住她:“先别挂。”然后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他很早就意识到,她的采写任务在这场意外之后因祸得福,进展顺利,也许很快就要离开青海。
江怀雅安静下来,数了数日子,说:“就这两天的事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
她突然挑起嘴角,问:“怎么,想来送我呀?”
聂非池沉吟了好一阵。
最后说,“可能送不了你。”
语气里还有几分遗憾的味道。
江怀雅觉得自己已经被他锻炼得百毒不侵,即便答案依旧最糟的那个,但光听这语气都能让她感到平衡。
“那,回上海见吧。”
“为什么是上海?”
“都说了要辞职了。你觉得我辞职之后还会留在北京?”江怀雅轻声嘀咕,“北京城里又没有我想见的人。”
聂非池的唇好像被这句话给缝住了。
这缥缥缈缈的意有所指,勾起那日的阳光。她站在住院部的走廊里,斜阳暖照,身上的病号服和她的唇一样单薄,随着风仿佛微微颤动。
那个吻没有落下来,也没有人戳破。
他们好像注定做不成肝胆相照的朋友,因为总也忍不住心动。
就像她说的,有些人生离死别也分不开,然而在一起却无法长久。
时至今日他也有些迷茫了。
“刚刚你打电话来,我挂掉的就是我妈的电话。”他漫无目的地说着,“我没把分手的事告诉她。下次你自己讲吧。”
这通电话结束,江怀雅郁郁寡欢了两天。
他这算什么意思呢?给她后悔的余地,给她主动权,就是不给她参考意见。明明知道她最不擅长做决定,却把决定权丢给她。
在此期间,小顾带来一个消息——木嫂被警方拘留了。
她的噤声并没有把真相掩盖住。小顾欢欢喜喜来找她说袭击她的人有线索了,居然正是他们那位难搞的采访对象,说的时候义愤填膺,最后还疑惑:“雅姐你当时肯定看错了,这哪是个男人啊,明明就是个女的。”
江怀雅只能随声附和:“可能当时……没看清。”
小顾皱着眉,后怕地说:“唉,采访的时候觉得她挺可怜的,三十多岁的人老得像五十岁一样,话也不多。谁知道她精神有问题呢?”
江怀雅愕然:“精神有问题?”
“对啊。警方说她自从老公牺牲之后,精神就出了点问题。被拘留的时候还哭呢,说要不是要去救人,她男人就不会死,结果人死都死了,连个英雄的名头都不给他……”小顾说得于心不忍,叹气,“也是真的可怜。”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江怀雅却觉得她并不可恨。
她有时会回想里脑海里浑浑噩噩的那一幕。她被第一下击打之后并没有昏厥,只是意识模糊地出不了声,躺在地上看见了她的模样。木嫂见到是她,表情仓皇了好一阵,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听说王队救出来的是一个大学女生,江怀雅的身形大约和她差不多。木嫂也许是钻进了牛角尖,想要将原本的结局重写。
她尾随着大部队上山,找上落单的小姑娘,却没想到和对方有过一面之缘。
陌生人在她眼里大约只是一条生命,可是眼前的江怀雅,她是记得的,是个城里来的记者,拿着一本小本子,天天在她家院子外面嚷嚷,要报道她丈夫的英勇事迹。
人在意识模糊的时候,一切行为都靠本能。江怀雅知道她认出了自己,木嫂也知道她认出了她。她就在那一刻,捂着后颈,对她温和地一笑,然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这个画面在她脑海里挥之不散。
那是她离死亡最接近的时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生命全凭对方处置。但是木嫂没有伤害她,而是选择把她扔下,自己慌张逃走。
江怀雅偶然会自省,觉得当时自己如果怒目圆睁,指着她威胁自己认得她,她这条命也许已经没了。是她下意识对人性的信任救了她一命。
可怜的人都是有良知的,她选择噤声,就是不想把这点善良也逼没。
然而却显得有点妇人之仁了。
这事她自己也分不出对错,在心里别扭了好几天,到了回程的时候。
年编喜出望外,这一趟一波三折,但有惊无险,回程的路上那张终年拉长的脸也归正了,看得出心情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