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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一片空地上坐下,像每次他们在一起讨论案情一样,围成了一个圈,个个静默真诚地听她说着。
言立就坐在谷梵身边,和她挨着,给她依靠的力量。
谷梵看他一眼,笑了一下。
然后看向大家,乌黑的眼底晶亮亮的,好像月亮嵌在黑宝石里。
她抿唇,声音柔软清淡地说:“原本是想一直隐藏这件事的,对我来说它太沉重,这几年我改姓换名,远离家乡,都是被它所迫,因为我要活下去。”
她最后三个字落下,手就被人抓住了。
言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不漏掉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祁文、邬戌、钱妍双面色也是齐齐一变,有震惊,有不可置信。
他们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样的事,会让她用这样平淡的语气说出那样悲凉的字眼。
此时,除了谷梵,人人脸上都是一片肃穆之色。
而谷梵却只是轻拍了拍言立的手,淡淡笑一下,“我没事。”
她又看向大家,目光清澈,“但现在不能再瞒下去了,因为,我不想再离开这里,去另外陌生的地方,但我的留下,很可能会给我认识的你们带来不好的事,所以必须告诉你们。”
众人脸色沉冷,没有说话,听她继续说。
“其实整个事情很简单,当时刑叔叔告诉我时,才用了几句话。”谷梵抿唇,心中悲凉,握着她手的人源源不断地从掌心给她传递热量,让她心口熨帖,“我出生在江南的一个小镇,那里小城溯古,民风淳朴,我的父母都是当地公安局的警察,父母出事前,我们不过是镇上十分幸福平常的三口之家。
五年前,省里接连发生了几起行为极其恶劣的重大动物走私盗猎案件,省厅警方不断调查之下,锁定了一个犯罪团伙,但几次行动都没有将罪犯缉拿归案,后来决定找人进去卧底,这个人当然要是生面孔,还要有勇有谋,又轻易不会惹团伙头目心生警惕的。”
这会儿,众人已隐隐猜到了什么。
谷梵:“后来,在镇上公安局工作出色的我的妈妈被上级选中了,我妈妈在小镇上做警察时,就抓获过多起小型盗猎案,她每次从一个个黑袋子或木箱里看到那些被剥了皮或剁了角的动物,都非常难过气愤,因而上级挑选她让她潜入团伙内部做卧底时,她没有犹豫多久就答应了。
她在犯罪团伙中潜伏近三个月,一直隐藏的很好,据后来听刑叔叔说,我妈妈很受当时那个团伙里的老大信任,我不知道她究竟牺牲了多少才走到那一步,但我清楚,那一定很不容易很不容易。”
说到这时,她眼底已经有了泪,言立看着心中不忍,紧紧握着她的手,却没说话。
谷梵深吸了一口气,“那年我正好读高中,一直住校,我妈妈也没告诉我她要去做什么,只说要到省厅工作一段时间,要我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我妈妈从来没骗过我,我不疑有他,也没多问。
我妈妈走了之后不久,我爸爸也被调到省厅。去省厅是升职的好事,所以我也没有不高兴,只是想等高考结束后,就可以去找他们了。
可是没想到,还没等我高考,他们就出事了。”
谷梵声音一哽,努力说道,“那是离我高考前一个月的事,班主任突然叫我去办公室,说有警察叔叔来找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刑叔叔,他告诉我,我母亲在行动中为了给组织传递消息,冒了险,在最后关头暴露,牺牲了,那次我爸爸也参与了抓捕行动,因看到我妈妈中枪,情绪激动之下冲了上去,也被枪射中,牺牲了。”
言立紧紧握住她的手,很想让她别说了,却见她摇摇头,继续说:“他来接我,是因为他们警方在行动中开枪射杀了犯罪头目中的一个,抓了好多人,捣毁了他们的走私网,但有一个头目虽重伤却让他给跑了,这之后,有邻居在我家房屋上看到血写的大字,只有四个字——此仇必报。”
众人心头一震,都明白这样的四个血字写在她家的墙面上意味着什么。
谷梵看着言立,又看向祁文他们,她眼里有泪光,却没有哭,“刑叔叔说,卧底的我母亲,在那次案件里发挥了巨大作用,如果不是她在最后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向他们传递消息,那么大的一个走私网,不可能被他们一举破掉,大抵也是因为如此,惹疯了那个逃跑的头目,使他生了报复的心思,犯罪心理专家甚至说,那个人可能因为这次的刺激,而发生心理变态,他们怕他会找机会抓走我,以杀了我的方式挑衅警方,因为也曾不止一次发生过,卧底行动失败身份暴露后,被全家灭门的惨案。”
言立心头大悸,她可不就相当于经历了一场被灭门的惨案,她可以说是在一夕之间就失去了疼她爱她的父母,那之前,她还都是一个幸福小家里的公主。
“后来,刑叔叔把我接走,高考我也没有参加,再之后,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刑叔叔为我改了名字,换了背景,风声松了后,他将我送到远离小镇的另一所高中复读,高考后,又给我安排了省外的大学,送我去了北方,大学毕业后,就又送我进了春城动物研究所。”谷梵抿唇,“这期间,他们一直没有放弃追查另一个逃跑的犯罪头目的行踪,却一直没有消息。我就一直在远离家乡的地方漂泊,没有父母,不能和人深交,渐渐的,心都麻木了。”
谷梵的最后一句话,声音很轻很飘,尾音融在夜色里,几乎让人听不见。
言立坐在她身旁,听到她最后说的那句“心都麻木了”,就知道她虽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但这几年漂泊无依的苦,并没有说出一分来,不由心中大痛。
很想伸手抱抱她,亲亲她,告诉她都过去了,现在他在她身边,却碍于身边有人,强人忍下了,只用力地握紧她软弱无骨却发凉的手,无声地告诉她,还有他在。
谷梵看他一眼,心中无限熨帖,轻轻摇头,告诉他,她没事。